青山会说话的肘子

360、夺权(第2页)

    陈迹平静看去,却见陈晃站在堂外抱拳解释道:“回二老爷的话,我赶至骡马市街的盐号时,叶裕民叶掌柜已在盐号正堂的梁枋上吊自尽。他还留了封书信,承认自己这些年贪墨公账二十三万两白银,愧对家主器重,以死谢罪。”

    陈礼尊豁然起身,走至门槛处凝声问道:“是叶二掌柜的字迹吗?”

    陈晃默默点了点头。

    陈礼治破口大骂:“贪墨我陈家二十三万两白银想一死了之?哪有这么轻易的事!来人,将他家男丁尽数扭送官府,流放岭南,再将他家年轻女眷全给卖到八大胡同去!”

    陈迹沉默不语。

    陈家盐号账册被陈阅做得干干净净,一点把柄都找不到。

    但在账册上,只有官盐的账,不见一斤私盐。定然是几个掌柜瞒着主家,将私盐偷偷掺进陈家盐号里卖,卖得钱财掌柜们自己分。

    如今负责私盐的叶二掌柜一死,公账亏空一并扣在此人身上,死无对证。而且,连那批私盐贩子也一并被杀人灭口,二房已将盐号后患剪除干净。

    难怪陈礼治气定神闲。

    只听噗通一声。

    陈阅跪在青金砖上脑袋如捣蒜似的往地上磕:“家主,是小人失察,没想到纵容了叶裕民这小人贪墨公账,恳请家主责罚。”

    他叩头的咚咚声在文胆堂里回荡,直到磕出血来也没有停。

    陈阁老许久没有说话,便任由他继续磕下去。

    陈问德怒斥道:“你现在磕头有何用,还不想想补救之法?”

    陈阅不敢停,只能一直磕下去。

    陈问德目光又偷偷瞄向家主,对方却依旧闭目养神,似是真要让陈阅磕死在文胆堂里。他再看陈迹可陈迹竟默默看着陈阅磕头,眼睛里无一丝波动。

    陈迹低头看着青金砖倒映的自己,轻声说道:“按理说叶二掌柜贪了二十三万两银子,一时半会儿可花销不完。寻常人家买一匹千里马不过二百两银子,便是在内城置一栋三进的宅子也才两千两银子,怎么二伯与兄长就默认了这笔银子一定追不回来,谁也不提追缴赃款之事?”

    陈问德哑然。

    陈迹抬头直视他:“兄长,现在去抄了叶二掌柜的家,兴许二十三万两银子就在他家里呢,你说是不是?”

    陈问德面无表情,陈迹此言就是想让二房将这笔亏空给填回来。

    但这是二十三万两银子,陈阅等人的命加在一起都不值二十三万两银子。

    陈问德忽然意识到,这位庶弟……是个喜欢赶尽杀绝的人。

    陈阅的磕头声中,文胆堂外忽然传来声音:“哟,这么热闹呢?”

    众人看去,赫然是陈屿穿着一身蓝色官袍大步走来。

    陈屿跨进门槛,一脚将陈阅踹翻出去,骂骂咧咧说道:“主家来了不知道让道儿吗?没点眼力劲。”

    陈阅在地上滚了滚,陈屿对陈阁老拱手道:“家主,我已查明粮号亏空缘由,乃是粮号大掌柜陈宣素伙同司计、仓督、各家粮铺朝奉弄虚作假。司计以‘飞洒’之术在收粮时贪墨,仓督以‘插糠’之术在入库时参入谷壳增重,再以‘廒底粮’的方法私卖仓底陈粮。舞弊者合计三十七人,三年盗米一万两千石,折银九千六百两。这还只是三年,若再往前查,只怕更多。”

    陈礼治来了精神:“才几天功夫,抓了这么多人?”

    陈屿微微一笑:“父亲,若再给我些时间,还能再抓些。只是儿子私以为,若是将他们全都抓了去,只怕会使粮号上下人心惶惶、无心经营,所以还未将此事扩大。毕竟粮号是自家的,少做一天营生,便少一天的进项。”

    陈礼治捋了捋胡子:“稳妥。你这些年在户部历练,当真有了不少长进。不能因为一些小人,影响了家里的营生。”

    说到此处,他端起手边茶盏,慢条斯理看向陈礼尊:“兄长,这粮号里都是你的人,我记得那位仓督是嫂夫人的娘家舅舅?还有好几间粮铺的朝奉,也都是她家的……你看怎么办?”

    文胆堂内安静下来,像是空气结成了冰,将众人的话语都冻在了嘴里。

    片刻后,陈迹开口说道:“陈屿兄长所言极是,不能因为一些小人误了族中的营生。陈家盐号、粮号同时动这么多人,也叫外人看了笑话。”

    陈阅顿时缓缓出了口长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