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官江汉

第149章 万事皆有缘由【4K】(第3页)

 

“是故当年何休读完之后便当场感慨:康成入吾室,操吾戈以伐我乎”

 

听到这里,魏哲这才哑然失笑。

 

还真是,难怪郑玄会如此感慨,难怪卢植会如此回答!

 

这些个文人典故若不是有人指点,魏哲还真不知他们在搞什么鬼。

 

而当魏哲在庭院中与戏志才闲聊时,院子外面则早就炸开了锅。

 

外面的学子可没有魏哲的优势,可以直接呆在院子里吃瓜。

 

不敢进来的他们只能小心翼翼的趴着墙头,侧耳倾听两者的辩经,不时还会有人讲两人的言语记录下来往后传阅。

 

是故卢植与郑玄虽然说的飞快,但外面的士子此刻才刚刚看完开头呢。

 

不过对于二者谈论的话题,外间的士子倒是一点没有惊讶。

 

别说是窦太后了,当下若皇帝做得不对都常常被士人讽议无礼。

 

像郑玄于卢植今天这个尺度还真算不上什么。

 

然而两人的话题却引起了外界学子、士人的引论。

 

要知道在本朝“君权”与“父权”一直都是士人争论的话题。

 

君父之辩与华夷之辩、义利之辩一样,早就有过无数次讨论。

 

并且古文经学内部,对“君权”与“父权”谁重也一直没有统一看法。

 

从王莽时期一直吵到了现在,并且愈演愈烈。

 

典型的例子是许慎《五经异义》和《白虎通》对于伍子胥复仇正当性的辩驳。许慎认为伍子胥不可复仇,而《白虎通》认为子报父仇是天经地义。

 

可见在纯粹的经义层面,为君还是为父,一直个争议点。

 

眼下被卢植与郑玄又重新挑起了这个话题,外间的人群自然忍不住各抒己见起来,甚至就连贩夫走卒都能说上两句自己的看法。

 

尤其眼下郑玄貌似落入下风,那就更让认为“君臣之义”更重要的那些人振奋了。

 

毕竟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话题,就像民国时期从上而下都喜欢讨论各种“主义”一样,对于当下汉人来说君父之辩也很重要。

 

然而魏哲回到太守府后,越想却越觉得这次辩经不简单。

 

要知道东汉可是以“仁孝”立国。

 

在这个问题产生动摇,无疑是对东汉的根本有了动摇。

 

所谓“仁孝先后”之争,说到底其实就是君权和父权之争。

 

说得再赤裸裸一点,那就是皇权和臣权的博弈。

 

后世曹丕尚为魏国太子时,便在一次宴会中对在场的百数十人问道:“君父各有重疾,有药一丸,可救一人,当救君耶父耶”

 

据闻当时众说纷纭,或父或君。

 

这其实便是为君者对臣下的一种试探,试探人心。

 

不过曹魏时期,君权与父权尚且还能说是在两可之间。

 

但等到了晋朝,那就只剩下以“孝”治天下了!

 

不是司马家不好意思提忠君,而是他家的君权本来就是妥协而来。

 

如此在天下士族面前自然便没有什么“仁孝先后”之争了。

 

父子之恩重于君臣之义也,这才是晋朝士子的政治正确!

 

晋朝“以孝立国”,其实便意味着“父”重于“君”了。

 

想到这里,魏哲心中终于豁然开朗。

 

虽然他心中对司马晋一直十分鄙夷,但对于他们失败的原因却很难做出一个全面的总结。

 

这让想要避免重蹈覆辙的魏哲心中一直提心吊胆的。

 

不过现在他总算是弄清楚了关键所在:

 

那就是有晋一朝,司马家的皇权都是残缺的。

 

与其说“王与马,共天下”,不如说是皇帝与世家共天下。

 

当司马昭选择了这一条路之后,就注定了晋朝的下场!

 

毕竟司马家的皇权根基就不牢固,甚至从诞生之初就和门阀士族绑定到了一起。

 

在这种情况下,无论什么晋朝当权者做什么改革都不会有结果!

 

和门阀士族妥协,便是司马晋最大的问题所在!

 

从这个角度来说赵宋和司马晋其实没区别。

 

首先赵氏与司马家上位的手段都差不多——篡位。

 

其次,两个朝代中期也都差不多。

 

司马晋有东西两晋,赵宋分南北二宋。

 

甚至两家王朝的结局都十分相似:

 

司马晋引发了五胡乱华,赵宋则害得神州陆沉!

 

这就是天子与士大夫共天下的下场!

 

前车之覆,后车之鉴!

 

念及此处,魏哲的眼神那叫一个复杂。

 

“在汉末搞共和这到底是哪个天才想出的主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