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老头出城记(第2页)

 "这个够吗?"他将名表递给男孩,声音比想象中嘶哑。

 男孩的眼睛在看到表盘时瞬间亮了起来,脏兮兮的手指贪婪地抓过手表,在耳边听了听走时的声音。

 "勉强吧,"他撇撇嘴,还是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车票,"去巴克什的最后一班,祝你好运。"

 拉希姆将黑色皮质公文包紧紧夹在腋下,能感觉到里面量子终端的金属边缘硌着他的肋骨。

 他压低声音:"如果有人问起——"

 "你是我舅舅,从乡下来看病,政府军的炮火炸死了全家。"男孩熟练地背出一套说辞,同时警惕地看向街道,"现在快走!"

 ……

 "该死的光线。"他低声咒骂,黎明前的黑暗给逃亡带来了便利,也增加了危险。

 公文包里的终端仿佛有千斤重,他知道半个北非的特工和军阀都在寻找这个银色的小装置。

 一声近在咫尺的爆炸让拉希姆浑身一颤。三个街区外,一栋政府建筑燃起冲天大火,将街道照得如同白昼。

 借着火光,他看到前方路口有两个优素福的士兵正在检查过往行人。

 拉希姆的手指无意识地摸向右手无名指上的红宝石戒指。

 他犹豫了一秒,迅速将戒指摘下塞进内衣口袋。

 现在任何显眼的细节都可能是致命的。

 他深吸一口气,将公文包夹在腋下,佝偻着背,模仿着那些被战争吓破胆的平民的姿势,慢慢向汽车站方向移动。

 每走几步,他就故意咳嗽几声,完美扮演一个在寒夜中瑟瑟发抖的老人。

 "站住!"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厉喝。

 拉希姆的血液瞬间凝固。

 他缓缓转身,看到一个满脸稚气的阿萨拉宪兵正用步枪指着他。

 男孩最多十八岁,制服松松垮垮地挂在瘦削的身体上,眼睛却闪烁着危险的狂热。

 "这么早要去哪,老头?"宪兵用枪管戳了戳拉希姆的肩膀。

 拉希姆立刻低下头,让声音变得颤抖:"去……去找我女儿,长官。她在车站等我……她生病了……"

 宪兵狐疑地打量着这个"老人",目光落在那个看起来过于精致的公文包上。

 "那是什么?打开它!"

 拉希姆的手指悄悄摸向藏在长袍下的手枪。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哨声。

 "穆罕默德!快来!发现gti的人了!"

 有人在街角大喊。

 年轻的宪兵犹豫了一下,最终朝拉希姆啐了一口:"滚吧,老东西!"

 然后,他转身跑向同伴。

 拉希姆没有停留,加快脚步向汽车站走去,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转过两个街区后,阿尔及尔中央汽车站的轮廓终于出现在视野中——一个巨大的水泥建筑,此刻被成千上万惊慌失措的平民挤得水泄不通。

 由中建五局援建的阿尔及尔中央汽车站曾经是座现代化的交通枢纽,如今却像个巨大的难民营。

 成千上万的平民挤在每一个角落,哭喊声、咒骂声和祈祷声混杂在一起。

 空气中弥漫着汗臭、尿骚和恐惧的味道。

 几个持枪的民兵在维持秩序,不时对空鸣枪震慑过于激动的人群——他们隶属于阿萨拉王国内政部,暂时还没有受到政变的太大影响。

 拉希姆挤过人群,眼睛不断搜寻着可能的出路。

 大多数售票窗口都已经关闭,只有最右侧的一个还在营业,前面排着长达数百人的队伍。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去巴克什的车还有吗?"他问一个满脸油污的搬运工。

 搬运工咧嘴一笑,露出几颗金牙:"有,如果你有黄金或者美元——毕竟阿萨拉第纳尔不值钱咯。"

 他搓了搓手指,"第14号站台,但马上就要开了。"

 拉希姆看了看表——凌晨4:37。

 东方的天空已经开始泛白,时间不多了。

 他挤向14号站台,一路上不得不推开那些绝望的手臂和哭喊的面孔。

 那辆中国产的二手客运汽车像一头疲惫的老牛般停在场站中央,黄白相间的车身上还能隐约看出"郑州宇通"的字样。

 车顶行李架上绑满了五颜六色的包裹,甚至还有几只活鸡在笼子里扑腾。

 车门处已经挤成了一锅粥,几个壮汉正粗暴地把老人和妇女推到一边。

 拉希姆深吸一口气,佝偻起背,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受尽苦难的普通老人。

 他刻意跛着脚走路——这个习惯性动作曾经让他在国家图书馆的同事嘲笑,现在却成了完美的伪装。

 "让开!让开!"他用长袍袖子抹了把脸,声音突然变得粗鲁而惊慌,"我妹妹快死了!让我上车!"

 人群居然真的让开了一条缝隙。

 也许是他身上新鲜的血迹起了作用,也许是公文包看起来像装着救命药品。

 拉希姆趁机挤到车门前,将车票塞给满脸横肉的检票员。

 "证件。"检票员看都没看车票,直接伸手。

 拉希姆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所有的假证件都在西装内袋里,而现在那件西装正盖在图书馆地下室的某具尸体上。

 "被……被炸飞了,"他结结巴巴地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顺势将一口痰吐在检票员鞋上,"那些该死的政府军……"

 检票员厌恶地摆摆手:"滚上去吧,老东西。别死在我车上。"

 他侧身让开一条缝,"最后一排还有地方。"

 拉希姆挤进车厢,立刻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这辆设计载客40人的客车里至少塞了100人。

 过道上、行李架上甚至司机旁边都挤满了人。

 婴儿的哭叫声、病人的咳嗽声和人们的咒骂声在密闭的空间里回荡。

 他艰难地向车尾移动,公文包紧紧抱在胸前。

 一个瘦骨嶙峋的少年试图抢他的位置,拉希姆用手肘狠狠击中了对方的喉咙,少年无声地滑落到地板上。

 "抱歉,孩子。"拉希姆低声说,却没有任何歉意。

 他挤到最后排角落的位置,将公文包放在两腿之间,用身体和周围的人群形成一道保护墙。

 大部分是拖家带口的市民,也有几个像他一样独行的男子。

 车厢中部,三个穿着制服的学校教师正低声争论着什么,时不时警惕地看向四周。

 右前方,一个抱着婴儿的年轻母亲在无声地哭泣,孩子额头上的绷带渗着血。

 "听说法西姆国王已经死了,"前排一个胡子花白的老人对同伴说,声音压得很低,"我侄子在王宫当差,说优素福的人昨晚就冲进去了。"

 "真主保佑,"同伴在胸前画了个十字,"那赛伊德的军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