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婚枕月长终

61. 挣扎

    魏恒向来是个古板之人,就算如今已有改善,内里却仍旧是从前那个魏恒。
 




    不曾变过。
 




    他自昨夜离开后,便一直跪在魏洮灵堂前,庞大的迷茫与惶惶几乎将他吞没,他甚至不敢抬头望一望兄长的灵牌。
 




    愧疚,无措,歉然。
 




    是为了兄长不知何时才能得到的真相,还是他刚身死,就吻了还在孝期的乌蔓。
 




    虽然他不是故意为之,但魏恒也明白的。
 




    他如今跪在这里,心中万般情愫弥漫心头,唯独没有悔意。
 




    也正因如此,他许久不曾起身,就这么一直跪了下去,连头都不曾抬起。
 




    身后紧闭一整天的门忽地开了,冷冽的风吹进堂中,房间沉闷的气流开始流淌。
 




    魏恒没有动弹:“…不是说了,别进来打扰。”
 




    他还以为是初元。
 




    但想了想,又觉不对劲。
 




    初元已经不似以前那样不守规矩,他跟随自己行军几次,那些无礼已经在被慢慢训诫。
 




    不是他,那会是谁?
 




    身后无人回话,短暂的寂静后,魏恒缓缓转身。
 




    乌蔓就站在门边,半下午的光线最是耀眼,披散在她身后,更显得身形朦朦,如梦似幻。
 




    “听初元说,你今日未上值。”
 




    她走进来,好似昨日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跪坐在魏恒身边,认真地上了一支香。
 




    这才转头看他,正色道:“魏家如今百废待兴,陛下又如此器重你,你不该太沉溺于伤痛之中了。”
 




    永盛帝怜魏老夫人丧子之痛,便让魏恒暂时留在京城,带兵护卫殿前安危。
 




    姜晁看重他,提携他在自己身边待着,多少人眼红的机会,魏恒却告假不去。
 




    “兄长还在丧期,我不必日日上值。”
 




    乌蔓皱起眉头:“家中如今一切安好,即便魏洮还在,他也会劝你不要久留家中。”
 




    天恩无常,眼下永盛帝或许还看重魏恒,但往后如何,谁也不知道。
 




    在尚且得宠时多凑上前,总是没有坏处的。
 




    字字句句都在规劝魏恒,以长嫂,以长辈的身份。
 




    魏恒心内五味杂陈。
 




    昨日之事,她还记得多少?总不能是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他出口试探:“你昨日醉酒,身体怎么样了?”
 




    乌蔓面上神色一顿,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你怎知道…也是,现在魏家都是你说了算,又是谁向你报告的吧。”
 




    她苦笑:“即便是在自个院中,也逃不掉监视吗?”
 




    听她这样说,魏恒想反驳,又不知如何解释,脸色怪异。
 




    乌蔓深呼吸一口,兀自将情绪压下:“我无事,只是昨日烦闷,多喝了两杯,没什么的。”
 




    眼睫低垂,话音末尾拖着长音,像在思忖什么。
 




    魏恒便问:“怎么?可是哪里难受。”
 




    “不,没什么,”乌蔓想搪塞,对上魏恒的眼,又想起他较真的性子,轻笑一声,“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是…”
 




    “我昨日,梦见你兄长了。”
 




    魏恒唇瓣微张,怔愣地看着身侧之人。
 




    乌蔓没瞧见他的神情,只望着灵台上的牌位,眉眼渺渺,似沉浸在回忆之中。
 




    “我为他的身亡而不平,为未来所忧虑,我问他,他是不是也厌烦了我,所以才在梦中对我那样冷淡,甚至不愿意抱一抱我。”
 




    “我曾经以为,我对他没有感情,所有一切都不过只是利益二字,”乌蔓忽然迷茫,“在他死后,我却做了那样的梦。”
 




    “即便他死了,也会在梦中抱紧我,说会护着我。原来在我的意识里,我是对他有过感情的吗,是我不曾察觉到吗?”
 




    乌蔓倏然明白:“是我太迟钝了吗?”
 




    凭什么?
 




    魏恒垂首,死死盯着膝前的砖缝,灵堂日日有人打扫,却仍有积压的灰尘与脏污,黏在不起眼的缝隙之中,污浊着魏恒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