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 20 章

    莲池旁,尊贵之人尽散去,沈砚垂眸盯着掌心的同心佩,指节捏得发白。
 




    他不该怪她。
 




    要怪的是他自己。
 




    表妹同意便如何?不同意又如何?
 




    难道她不同意就能保住顾家?还是能保住她自己的清白?
 




    连他都没有能力做到。
 




    怎么能去怨恨一缕无亲无故的孤魂?
 




    “顾念”的能力和如今的处境,嫁给太子或许是唯一的生路。可他又怎能甘心,眼睁睁看着她踏入那充满权谋与危险的东宫?让自己心爱之人,投入他人怀抱。
 




    可沈砚也明白,以自己的身份和地位,根本无力与皇权抗衡。
 




    沈砚闭了闭眼,将满心的复杂情绪压下。
 




    他不是只会怨天尤人的人,既然事已至此,他得想办法尽可能护她周全,在大婚之前,寻找那万分之一的转机。
 




    他要做的从来不是阻止这场婚事,而是在这盘棋里找到那个能让“顾念”全身而退的棋眼。
 




    “咕噜、咕噜。”
 




    莲池里奇怪的声音,吸引他的注意力,他悄然走向声源,认真观测起来。
 




    “表哥!你怎么能忍?!”顾大郎的低声呼唤惊醒了他。
 




    少年攥着湿透的衣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分明是想冲去东宫抢人,却被顾二郎扶着起来的顾远,用眼色钉在原地。
 




    “顾定信!”顾远踉跄站起,他伸手压住顾大郎的怒气,“冒冒失失,爹和你说过,多思多量,切不可掉以轻心!”
 




    “大哥,这是皇宫,他是皇上,忠君听令,此乃天常。”顾二郎较之顾大郎,更善读书,也更冷静,“此事木已成舟,爹和表哥,已为我们顾家选到了当下最好的路了。”
 




    十三岁的少年,已知道皇权的威力。
 




    “定义说的对,吾等都需谨言慎行。”顾远走到沈砚旁边,见他出神地在研究什么,便问他,“砚儿在琢磨什么?”
 




    “这气泡诡异。”沈砚这这里听水声已有半刻,哑着嗓子道,“莲池乃死水,不该有活水流动的咕噜声。”
 




    顾远作为河工之师,立刻警惕。
 




    他蹲下身,察觉到池边泛着白沫的泥浆。水面下每隔数秒便有气泡成串上浮,破裂时带出腐叶的腥臭味。
 




    那是暗河与地表水系贯通的征兆。
 




    顾远随手折了几根桃树枝条,递给二郎,“沿池边每十步插根树枝,标记水位差。”
 




    顾大郎与顾二郎一同操作,很快插完了一圈。
 




    沈砚上前查验:“估摸有三尺(1米)的落差。”
 




    “这池底有活水源。”顾远拧紧眉头,“但莲池地势低洼,按常理该是积水区,何来如此大的水位差?”
 




    沈砚忽然开口:“姑父,可听说了昨日运河河段的‘庶民暴起案’中有三个巡河兵丁失踪?”
 




    朱潜行官官靴踩过泥泞,他从太极殿出来,从皇帝那领了“查探太子、三皇子意外落水案”后,便来案发现场寻找线索,不想,正巧听到沈砚问话。
 




    他沉声回答:“昨日三名巡河兵丁在夜间巡逻时,竟在同一段河道反复绕行三个时辰,最终溺亡在距驻地不足半里的浅滩。”
 




    顾远经验丰富,闻言浑身一震:“有……地下河?”
 




    “不错。”沈砚指向池心翻涌的气泡,“这些气泡并非自然溶解的沼气,而是水流冲击溶洞顶部空气形成的湍流。若莲池与地下河连通,尸毒将通过暗河渗透至京杭运河!”
 




    “运河明日便要通水!”顾远瞳孔骤缩,三十年河工经验,让他精准判断出水流方向。
 




    “水流方向是从莲池向东南!”顾远抓起马鞭指向天际,“正南十里便是通惠河与京杭运河的交汇口!”
 




    众人脸色剧变。
 




    太子落水、尸毒污染莲池、莲池暗通地下河、地下河通京杭大运河!
 




    好一个连环计!
 




    今日若太子淹死在这莲池,那定然是设计之人想要得到的结果;若太子不死……也会让太子不得善终。
 




    京杭运河通水仪式是太子李巍三年前,力排众议推动的政绩,若通水当日毒水涌入,沿岸百万百姓将无一生还,太子必担千古骂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