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天纵水上祢1
46.醍醐灌顶(第2页)
邹宽听到自己熬了这么久终于离开冷板凳,有股千年媳妇熬成婆的幽怨:“你去找你的程老师吧,江山就交给我!”
顾梓聿苦笑了一下,又给对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就挥了挥手下场了,见状围观的女生散开了一小半。
陈心乔本想上前跟他打个招呼,顺便夸一句:比赛打得真好!她甚至都想好了,说话的时候眼睛要睁得大大的,定定地盯着他的眼睛,然后羞涩一笑,露出她的小酒窝…
“顾梓聿!等我一下!”
陈心乔都要气哭了:有人已经捷足先登——棕色的卷发随着主人的步伐一跳一跳地,好像充满了弹性。那女孩偏过脸来,浓密卷翘的睫毛,大眼睛高鼻子,雪肤冰肌,实在是个美人。
顾梓聿没听出来是谁,他现在是谁也不想理,只装没听见,脚下加快了脚步。苏影跑了不短的距离才追上他,这时候两人都快到艺术楼了。
“顾梓聿!你等等我!” 苏影跑得气喘吁吁,好不容易才追上顾梓聿,她重重一拍他的肩膀,顾梓聿实在躲不过,深吸一口气,强扯出一个笑容,转过身来。
“苏影?怎么了?找我什么事?”
顾梓聿虽然此时心情差地不行,可在刚才控制不住地对姜明珺发了脾气后,顾梓聿才意识到也许确实是自己状态不对,以至于对自己的情绪都失去控制了,因此面对苏影的时候,他刻意放缓了声音,不想再误伤到朋友。
“你忘了?上次你请我吃饭,我说了要回请你的,”苏影开心地笑起来,大大的眼睛都眯成了一道笑弧,“正好朋友前两天跟我推荐了一家特别好吃的,我带你去啊!”
顾梓聿这才想起来,就是夏天音乐节的事。他当时请重逢的苏影吃饭,价位有点高,他就悄悄先去结了账单。苏影秉承西方那一套作风,坚持要AA餐费,他实在受不了,就借口说下次让她做东。
没想到这孩子这么实心眼!
顾梓聿无奈苦笑了一下,摇摇头说:“苏影,我们是朋友,我请你吃饭,你是女孩,作为男生,这账本来就该让我来结。咱们这儿不流行AA那套,你既然来了华纳,就要入乡随俗啊。”
顾梓聿以为自己够诚恳了,没想到苏影听了这话倒是认真起来:“顾梓聿,你这样说就不对了,我们是朋友,没错,但埋单这事和性别无关。如果你尊重我的话,就应该让我付我自己的那一份,男女平等,不但体现在权利,也体现在义务上。我不能因为是女性,就理所应当地享受这一切。”
好嘛,这调子起的够高!怎么说?如果自己阻止了她请吃饭的举动,就是不尊重女性、不尊重女权?顾梓聿无语地扶额,他修长的手指搭在眉间,低头叹了口气。
不过是一瞬间的动作,苏影注视着对面的男生,本是在等待他的回答,却在那一霎,被这样无奈的少年攫获了心神。
顾梓聿抬起头:“可我今天还要练琴…”
“没事,我可以等,现在还早,等你练完我们再去吃饭,时间应该正好。”苏影迫不及待地截断了他的话头,戏弄心起,推着他的肩膀,半小跑着地就把他推进了艺术楼里。
两人进了电梯,苏影看着楼层键,转头问身边的顾梓聿:“几楼啊?”
顾梓聿比她高半个头,离她很近,近到她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味。她抬起眼,呼吸之间,她看着男孩脸上还带着运动后的红潮,额头上有一些细密的汗珠,浓密纤长的眼睫毛微微颤动,那双原本明亮的眼睛里有明显的疲惫和低落,他没搭话,直接按了六楼。
苏影的心今天第二次被撞了一下,那是一种难以名状的感受。她认识顾梓聿的契机,是源于那第一眼望去与自己哥哥极相似的容貌。但是走近点观察,就会发现两人气质截然不同。在和他当上同学之前,那两次近距离的相处,令她无时不刻地感觉到这个男孩无微不至的关怀,而这就是他对待朋友的方式,充满了善意和体贴。
这样的温暖,曾经让她觉得在人前的顾梓聿就像是一颗小太阳,永远都是暖洋洋的、活力四射的;她从来没有意识到他并不是一颗真太阳,而他的能量也并不是源源不断、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
而这样的感受在她胡搅蛮缠、“强行”旁观顾梓聿练琴的过程中,更加明显。
苏影生来就有一种天赋,她对于情绪的感知特别敏感,共情能力特别强,只要看到旁人一皱眉、一撇嘴角,甚至可能只是身体下意识的举动,手指的颤动,脚尖的转向,她就能够感知到对方的情绪。
第一次在街心公园遇见顾梓聿时,她就知道他应该是把练琴当作真实情绪的一个出口,他习惯于通过练琴,来排解自己的负面情绪,以维持心里的平衡。在她看来,顾梓聿是一个非常善于封闭自己的人,或者说,他只愿意让外人看到自己愿意展示的那一面,他在下意识地拒绝和旁人有信息量的真实情感交流。
而这样的人,恰恰又是一个处事得体大方、成熟周全,处处都照顾他人感受、永远把事情的棱角磨平的人。他似乎习惯于把所有的情绪自己去消化、自己去承担,苏影知道,在潜意识里,这其实是一种缺乏安全感的象征,是一种保护自己的行为,而顾梓聿,就习惯了用这样最周全的形象去生活。
今天,因为有她这个外人在场,本来独属于顾梓聿的私人空间被撕开了一条小口子。为了随时矫正自己的姿势,时刻监控着自己手臂的用力情况,顾梓聿是对着镜子练琴的,但他不可能时时刻刻都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因此,苏影发现,每当顾梓聿侧头看琴的时候,他的眉头就会皱起,嘴角下撇,脸上隐隐有点躁郁的表情,很像就要压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但当他正视镜子里的自己时,即使注意力只在手腕的姿势上时,他都会非常迅速地调整自己的表情,变得平静。
这种调整,很大可能是下意识地,因为这样细微的切换太多遍了,让苏影觉得,顾梓聿并不是因为她在这里才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而是压制自己的情绪,已经成为他深入骨髓的习惯了。
这种认知,不知道为什么,激起了她的保护欲,令她有些心疼。
苏影认真地看着顾梓聿又在同一处停下,深吸一口气,扬起琴弓,熟悉的引子又再一次从他琴下流淌开来。
她即使没有学过小提琴,对顾梓聿的困境一无所知,却也能从琴声中听出点不对劲来,何况,从开始到现在,整整一个小时过去了,顾梓聿连第一乐章都没有完整地从头到尾拉过一遍。他总是拉到一半就停下,然后从头开始。
苏影可以感觉到整个琴房里的空气似乎都化为实质地、粘稠地,重重地压在她的心上。她看着顾梓聿的脸,本来是平静的面无表情,随着练习的不如人意,慢慢地阴了下来,变成了压抑着愤怒的面无表情。她不敢出声打断,就看着顾梓聿毫无预兆地停下来,把弓交到左手,右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在顾梓聿停下的那一瞬间,她真的害怕,害怕顾梓聿压抑不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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