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缘悭一面

    白风脸色难看地朝下望去,重重云雾缭绕,断崖下模糊成一片虚空,祝余和萧持钧从跌倒到坠落不过瞬息之间,他的身后是弯腰低头的斗笠客,山崖之上强风吹拂,耳边是附近的山溪陆续化冻的声响,他抬起手按在肩头,右肩传来撕扯般的痛感,祝余留下的那枚飞镖还嵌在他的皮肉之中,血流无声,滞缓地往外渗。
 




    他曲起两指,捏住镖尾,扯了扯嘴角,手指用力,皮肉撕拉激起更为尖锐的痛感,伤口太深,一时间竟然拔不出来,脑海中浮现出祝余最后那饱含恨意的一眼,他心想,还真是一点力气也不留。
 




    又想到那枚本该打在萧持钧身上的石块,白风垂眼盯着肩头的伤口,牙关紧咬,眼神变得阴沉起来,手指缓缓向下收紧,去抠那枚飞镖,动作间脖颈间青筋尽显,蔓延出狰狞的纹路。
 




    斗笠客抬眼看了他一眼,而后将头低得更低了些,敛声收息,不敢动弹。
 




    半晌,一股血腥气弥漫开来,斗笠客弯着的身子一僵,双眼低垂,看着白风脚下不停滴落的血滴,他抖了抖,而后便见眼前的一双黑靴动了动,旋即白风便转身过来。
 




    斗笠客谨慎地抬起头,白风手中拿着那枚沾血的飞镖,正在用干净的袍角擦拭着。
 




    见他抬起头,白风瞥了他一眼,耐心地将飞镖上上下下都擦干净,而后妥帖地收进怀里放好,这才淡声道:“这断崖下是什么地方?”
 




    斗笠客闻言并不急着答话,而是小心地观察了下他的神色,见他此刻面无表情,语气平稳,方才的狠戾与阴沉像是一场幻觉。
 




    如果忽视依旧在淌血的伤口的话。
 




    斗笠客弯了弯腰,恭敬答道:“是山阳城。”
 




    山阳城是丹朔北边的一座小城,此时已至冬末,午后的日光铺洒在冰封已久的湖面上,映照出粼粼的白光,春日渐近,冰面慢慢化开,紫云村的村民们近日常往玉带湖来,往日凿不开的湖面,只需几只大石块便能砸开,冰面碎裂后将手编的网子撒下去,收网之时便是加餐之日。
 




    张家兄妹三人今日便是来收前些日子放在湖里的网子的,湖心砸开的大洞里,沿着湖边缘错落着放了好几张网子,小妹张玉娘走得最快,趴在大洞边边就朝下望,沉寂的湖水冒着寒气,她的两个哥哥跟上来,两人合力收网。
 




    网子渐渐被拉起,张家兄弟两人借力往外走,张玉娘眼巴巴地盯着逐渐露出水面的网子,心里盘算着今日能得几条鱼。
 




    湖水被搅得翻涌起来,溅起水花,张玉娘稍稍退开些,怕湖水打湿她娘给她新做的棉鞋,一抹白色从湖水中露出来,像极了鱼儿肥美的白肚,张玉娘高兴起来。
 




    “大哥!我看到鱼了,你们加把劲——”她回过身,朝两位兄长激动地挥挥手。
 




    张家兄弟一听,更卖力了,两人正忙得满头大汗,忽然听见小妹尖叫一声,像是受到了惊吓。
 




    大哥张长吉顿时急了:“怎么了玉娘?”说话间就要丢开手里的网子,张玉娘回身望见又是一声尖叫:“大哥,你别松手!”她年纪小,被吓得不轻,说话间还带着哭腔,“网子里有两个人……”
 




    方才她看见的哪里是什么鱼肚,分明是人身上的袍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