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晋简文帝司马昱(第2页)

 三十岁生辰那夜,我在乌衣巷谢安府上喝得酩酊大醉。月光泼在曲水流觞的玉盘里,谢家小郎君正吟着"人生在世不称意",我抓起酒壶砸碎了水中的月亮。碎片溅到桓温衣摆上,这位大司马抚掌大笑:"会稽王好气魄!"他的笑声震得我耳膜生疼,恍惚看见二十年前朱雀桥头那个落荒而逃的相士。

 永和十年那场大雪下得蹊跷,建康城冻死了七百乞丐。我在西州城赈灾时遇见个老道,他蜷在草席上咳嗽,痰里带着血丝却说:"王爷眉间黑气聚而不散,怕是..."话没说完就被侍卫拖走了。那年冬天特别漫长,我抱着暖炉批阅奏章时,总想起老道浑浊的眼睛。直到开春接到桓温密信,说要在姑孰建行台,信笺上的墨迹晕开了,像团化不开的阴云。

 升平元年,太后下诏让我入宫辅政。穿过台城三重门时,守门的羽林郎眼神躲闪。我在崇德殿看见十岁的皇帝蜷在龙椅上打盹,冕旒歪斜着露出苍白的额头。退朝时中书令悄悄拉住我袖子:"王爷可知昨日桓大司马的船队已过牛渚?"江风从殿外灌进来,吹散了丹墀前的香灰,迷得人睁不开眼。

 太和六年春分那日,我在太极殿东堂摔断了玉圭。满朝文武跪着不敢抬头,桓温的咳嗽声像钝刀划在青砖上。"会稽王觉得,这《广陵散》可还入耳?"他抚着琴弦问我,殿外乌鸦突然惊起一片。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武昌郡送来的密报里,写着"大司马甲士已过历阳"。

 咸安元年七月初七,建康城热得连蝉都哑了。我在中书省值房擦汗时,突然被二十名甲士围住。带头的校尉我认得,去岁重阳还给我送过茱萸酒。"奉太后诏,请会稽王即刻入宫。"他的刀柄上新缠了红绸,在烛火下艳得像血。轿子经过朱雀航时,我掀开帘子看见江面上密密麻麻的战船,桅杆比宫墙外的柳树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