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南朝刘宋 后废帝刘昱(第2页)
腊月里处置了个贪污的刺史,突发奇想把他塞进装满蜂蜜的铜缸。春分那天开缸,白花花的蛆虫从七窍里涌出来。我让宫人们围着铜缸踢蹴鞠,有个小太监吐了,当场被塞进缸里和腐尸作伴。母后听说后闯进殿来,我指着缸里蠕动的活人问她:"您看像不像我们小时候玩的陀螺?"
上巳节在玄武湖宴饮,醉眼朦胧间看见萧道成的佩剑映着火光。踉跄着走过去要给他画背,笔尖悬在他后心迟迟未落。他后颈的汗珠顺着脊椎往下滑,我突然想起五岁那年父王教我拉弓时说的话:"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最终画了只振翅的乌鸦,看着墨迹渗进绛纱袍里大笑:"萧卿家可比乌鸦聪明多了。"
七月流火的夜里总梦见十二叔,他还是教我射箭时的模样。箭靶突然变成三叔的脸,又变成萧道成的眼睛。惊醒时发现枕边匕首不见了,值夜的小宫女蜷在墙角发抖。我光着脚踩过她的长发,在御花园追着萤火虫跑。露水打湿中衣时,恍惚听见父王的声音:"昱儿,你该杀人了。"
那天早朝特别闷。我盯着萧道成腰间的玉带,突然说要给他量体裁衣。他跪在龙案前时,我握着裁衣剪比划他后颈的尺寸。剪子尖擦过皮肤时,闻到他身上沉水香里混着铁锈味。母后在屏风后尖叫起来,我手一抖,在他肩上划出道血口。萧道成居然还笑得出来:"陛下手法精妙,臣这件朝服算是废了。"
夜里召来羽林卫统领,说要玩捉迷藏。把玉玺塞进他怀里时,感觉他心跳得像擂鼓。三更时分宫门方向传来喊杀声,我蹲在太庙的梁柱上啃梨子。月光透过窗棂照在祖宗牌位上,最末那个金漆木牌还泛着新光。梨核砸在"太宗明皇帝刘彧"几个字上时,突然想起他咽气前抓着我的手说:"别信姓萧的。"
晨光微熹时,萧道成的铁甲上凝着霜。他身后跟着的将领们像群嗅到血腥的豺狼,我赤脚站在丹墀上笑:"萧卿家来得真早。"他递来的鸩酒泛着琥珀光,像母后佛堂里的灯油。仰头饮尽时,喉头火烧似的疼。最后的视线里,萧道成佩剑上的乌鸦纹饰突然活过来,扑棱着翅膀盖住了整片天空。
建康城的蝉鸣声里混着血腥气。永明五年七月,我的匕首在萧道成脖颈上划出第三道血痕时,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这个动作让我想起十二岁那年驯服的西域猎豹,畜生的爪子也是这么死死扣住猎物。
"陛下可知,先帝临终前给臣留了道密旨?"萧道成的呼吸喷在我耳畔,带着薄荷叶的清凉。我闻到他袖口若有若无的麝香味,那是三叔生前最爱的熏香。匕首当啷落地时,他弯腰拾起的动作像极了猎豹屈身。
三日后我在西郊猎场遇见个疯道士。老道抓着我的马镫狂笑,说紫微星斜照太微垣,帝星将坠于参宿之侧。我让侍卫把他绑在箭靶上,连射十二箭都故意擦着皮肉过。最后一箭穿透他发髻时,老道突然厉喝:"十五之数,轮回不止!"这话让我想起瞎眼相士当年的诅咒,抬手射穿了他咽喉。
中元节祭祖那夜,太庙的蜡烛突然齐齐熄灭。我在黑暗里摸索金印时,摸到只冰凉的手。火折子亮起的瞬间,看见母后惨白的脸贴在我耳边:"昱儿快逃。"她的罗袜上沾着泥,裙摆浸透了玄武湖的水腥气。后来才知道,那晚母后刚被萧道成的人从冷宫里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