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南朝南齐 海陵王萧昭文(第2页)

 父亲的丧仪办得潦草。二十七日除服那天,叔父竟陵王萧子良在灵前哭昏过去,他的白麻衣下隐约露出金线绣的蟒纹。母亲攥着我的手站在廊下,指甲几乎掐进我掌心:"看见了吗?那些眼泪都是掺了砒霜的。"

 新岁刚过,祖父的身子也垮了。永明十一年七月戊寅,我在太极殿外跪接遗诏,膝盖被汉白玉地砖硌得生疼。诏书上说传位于皇太孙萧昭业,可当我把额头贴在地砖上时,分明听见叔父西昌侯萧鸾的靴子碾过金砖的声响。

 新帝登基那日,建康城下了今冬第一场雪。我在丹墀下看着兄长接过玉玺,他袖口露出的金丝腕甲在雪光里格外刺眼。母亲说这腕甲原是父亲旧物,可我记得清楚,父亲生前最厌恶这些华而不实的物件。退朝时萧鸾与我擦肩而过,他腰间新换的鱼袋散发着檀木香,那味道让我想起父亲灵前燃尽的线香。

 景素元年(494年)正月刚过,宫里的气氛突然变得诡异。那日我去给太后请安,路过中书省时听见里面摔碎了茶盏。几个穿绯袍的官员急匆匆跑出来,为首的那个我认得,是去年弹劾竟陵王的御史中丞。他们官帽上的雪粒子扑簌簌往下掉,在朱漆门槛上化成一滩血水似的印子。

 三月丙申,竟陵王府传出丧音。我去吊唁时,萧鸾正在灵前抹眼泪。他的手指划过檀木棺椁,在"暴病而薨"的铭文上停留许久。回府路上,母亲突然撩开车帘:"你三叔最爱食蟹,这个季节哪来的河豚?"

 接下来的日子像被快马加鞭的驿报撕得粉碎。四月乙亥,鄱阳王萧锵遇刺;五月壬午,桂阳王萧铄暴毙;六月辛丑,衡阳王萧钧被鸩杀。每回丧钟响起,母亲就要往我中衣里多缝一道护心镜。七月甲寅,兄长在式乾殿召见萧鸾,那日他穿着常服,袖口熏的是西域进贡的龙脑香。

 我永远记得七月戊午那天的晨雾。天还没亮,萧鸾的亲兵就围了寝宫。兄长被拖出来时只穿着单衣,他冲我喊了句什么,声音却被塞进嘴里的麻核堵成呜咽。萧鸾的佩刀还在滴血,刀柄上嵌的猫眼石泛着绿光。他转身看我时,我闻到他身上有兄长最爱的苏合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