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南朝南梁 临贺王萧正德(第2页)

 开春祭祖那日,礼官突然把我从太子仪仗里拽出来。玄色衮服上的十二章纹还没穿暖和就被扒了下来,腰间的青玉组佩摔在砖缝里断成三截。"回你父亲府里住些时日。"陛下说这话时正在批奏折,朱笔在绢帛上拖出长长的红痕,像道新鲜伤口。我跪在冰冷的金砖上数他袖口的龙纹,一共九条,爪牙都朝着我的方向。母亲来接我时穿着褪色的翟衣,马车驶出朱雀门时,我看见萧统的乳娘抱着襁褓站在城楼上,杏黄色的锦缎在风里飘得像面旗。

 回到临川王府的头三个月,我总在半夜惊醒。府里的帐子不是东宫用的鲛绡纱,粗麻布蹭得脖颈发痒。有天夜里听见父亲和幕僚在书房争吵,我赤脚蹲在窗根底下,露水把中衣浸得透湿。"当初就不该送他进宫现在倒成了烫手山芋",这些话混着更漏声往骨头缝里钻。后来父亲开始带我去军营,让我骑着他的青海骢在校场跑圈,马鞍上还留着前任太子太傅的血渍。

 普通四年秋猎,我射中头鹿那天,陛下难得冲我点头。萧统在御辇上奶声奶气背《楚辞》,金色箭囊从他肩头滑下来,我伸手去接却被侍卫按住胳膊。"正德兄长当心,这箭镞锋利得很。"他说话时眼睛亮晶晶的,像极了陛下书案上那颗夜明珠。那天晚上我在马厩里磨了半宿匕首,刀刃在月光下泛着青,栏里的马匹不安地打着响鼻。

 第一次逃往北魏是普通六年开春。我带着二十亲卫连夜出城,马蹄裹着棉布跑过青溪桥时,桥洞下的乞丐翻了个身。洛阳城的风沙迷得人睁不开眼,我在驿馆等了七日才见到元颢。那鲜卑人捏着我的下巴看了半晌,忽然大笑:"你们南朝的太子都这般细皮嫩肉?"他扔来的羊肉腥膻扑鼻,银刀插在案几上嗡嗡震颤。三个月后我跪在太极殿前听训,陛下把茶盏砸在我额角,碎瓷片扎进眉骨时,我闻见龙涎香里混着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