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南朝南陈 陈宣帝陈顼(第3页)

 太建十一年的重阳宴,歌舞升平里藏着刀光剑影。三子叔陵举着夜光杯说祝酒词,眼角却往太子叔宝身上瞟。十九子叔俭借着酒劲要舞剑助兴,剑锋擦着我脖颈过去,削断了三根白须。那夜咳得睡不着,听着更漏声想起叔父临终的话:"咱们陈家的气数..."后半夜突然惊醒,发现中衣被冷汗浸得透湿——原来梦里又回到了长安质子府,宇文邕举着酒樽问我:"陈王爷,可曾后悔?"话没答完,满城柳絮突然化作建康杨花,落了满砚朱砂。

 这两年腿脚越发不听使唤,去年秋猎从马上栽下来,生生摔断了左腿骨。太医令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可我躺了不到半月就撑着上朝——北齐那边又闹饥荒,流民都快涌到长江北岸了。前日对镜梳头,发现白发里掺着零星黑丝,倒像当年在巴丘城头沾的灰。伸手去掸,却摸到满脸沟壑,这才惊觉自己早不是那个能三日不眠追击残敌的将军了。

 今晨太医令来请脉,看他胡子抖得像风里的蛛丝,就知道时辰到了。把太子和几位老臣唤到榻前,叔宝哭得龙纹锦被上一滩水渍。我想给他擦泪,却摸到被面上凸起的纹路——永定三年的血渍经了三十年浆洗,早成了洗不掉的暗纹。屏风后转出个戴孝的身影,恍惚像是早夭的永兴公主。耳畔忽然响起建康城此起彼伏的蝉鸣,跟五十二年前我出生时一样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