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北朝北魏 明元帝拓跋嗣(第3页)

 泰常八年亲征刘宋,在滑台城下中了埋伏。箭雨飞来时,我推开侍卫长,结果左臂中了三箭。最险的那支离咽喉只有半寸,箭头现在还藏在皇宫武库里。夜渡黄河时,战船被冲散,我和两百亲兵困在沙洲上。对岸敌军举着火把叫骂,我索性脱了铠甲:"儿郎们,游过去!"

 那水真冷啊,像千万根钢针往骨头缝里扎。游到中途腿抽筋,差点沉下去。是侍卫长把我扛在背上,他最后冻死在岸边,手里还攥着我的玉佩。天亮时看见对岸飘着魏军大旗,才知道我们误打误撞端了宋军粮草营。

 回朝后给阵亡将士立祠,有个寡妇抱着婴孩来谢恩。我问孩子叫什么,她摇头说还没取名。我解下带血的护心镜:"就叫怀甲吧,告诉他爹是条汉子。"

 这些年在平城建了十几座寺庙,却总想起母亲跪拜的泥菩萨。有次高僧昙曜说法,讲到"放下屠刀",我突然大笑:"大师可知,朕的刀放下,你们的庙早被柔然人烧光了?"

 最疼爱的次子拓跋绍,偏偏信了邪教。他带人砸佛像那天,我亲自带兵去抓。小子梗着脖子喊:"父汗不是最恨汉人玩意儿吗?"我抽了他一马鞭:"朕恨的是分不清好歹的蠢货!"

 后来绍儿在狱中绝食,送去的饭食原封不动退回。我半夜提着食盒去牢里,他别过脸不说话。我把羊肉掰碎了喂他:"记不记得你八岁那年,偷骑朕的宝马摔断腿?"他突然嚎啕大哭,油灯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晃得像风中残烛。

 去年秋狝,在猎场追一头白鹿。追到悬崖边,鹿突然回头看我,眼睛黑得像深潭。我松了弓弦,看它跃过山涧。回营后发热三日,梦里总见父亲在烧粮仓,火里有人喊我的名字。

 今早太医把脉时手在抖。我笑他:"朕在黄河冰水里泡过都没死,慌什么。"趁精神还好,把焘儿叫来交代后事。说到南征方略时,他忽然跪下:"儿臣...儿臣怕担不起。"我抓起案上的镇纸砸过去:"担不起就滚去守陵!"

 现在写着这些,手已经开始抖了。烛台上结着厚厚的蜡泪,像凝固的血。窗外的雪还在下,远处传来守夜人的梆子声。听说人死前会看见最重要的东西,我眼前却浮现出母亲种的那棵菩提树,叶子在风里沙沙地响。

 哦对了,有件事一直没说。登基那年重修宫室,工匠在玄武殿下挖出个铁匣,里面是父亲的手书:"嗣儿,若见此信,说明你已握紧刀柄。"纸角还有暗褐色的血迹,不知是他的,还是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