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后唐 末帝李从珂(第2页)
从荣的兵把寝宫围成铁桶时,我背着曹夫人从密道钻出去。老太太轻得像片枯叶,嘴里还念叨着"三郎小心门槛"。密道出口在御马监,我抢了匹青海骢,砍翻三个守军才冲出去。洛阳街上乱得像沸锅,有人喊着"魏王反了",那是从荣的封号。曹夫人突然攥紧我胳膊:"去凤翔,找安重诲。"
在凤翔节度使府见到安重诲时,他正用银刀片羊肉。听我说完来龙去脉,他抹了抹油嘴:"先帝遗诏呢?"我掏出染血的衣襟,他对着烛火看了半晌,突然笑起来:"三郎啊,这血怕是你的吧?"我拔刀抵住他喉咙:"虎符在此。"他眯着眼摸虎符上的纹路,突然跪下高呼万岁。后来才想明白,那夜他等的就是个由头。
安重诲那老狐狸教我说的第一句话是"哭"。清泰元年正月十七,我披着麻衣在凤翔府衙前嚎啕,说李从荣弑父篡位,洛阳城里飘的血能把洛水染红。其实那天我压根没见着义父最后一面,但安重诲找来的画师真厉害,把义父临终托孤的场景画得跟亲见似的——画上我跪在龙床前,老皇帝的手指头都快戳进我眼窝里了。
三月初八,朝廷的讨逆军到了潼关。领军的是我发小药彦稠,当年在黑松林啃过同条马腿的兄弟。安重诲让我亲自去城头喊话,我扯着嗓子喊:"药葫芦!你婆娘生老三时还是我送的催产药!"药彦稠的帅旗晃了三晃,第二天就传来消息,说他在帐中暴毙,喉咙里卡着半块胡麻饼。
真正要命的是石敬瑭。这龟孙子从太原发来檄文,骂我是"娼妓养的假皇子",还说要替先帝清理门户。我砸了三个茶碗才冷静下来,转头问安重诲:"咱们还剩多少粮?"老狐狸蘸着茶水在案几上写了个"叁",我眼前一黑——三万石粮,还不够大军吃半个月。
四更天我去马厩喂青海骢,摸着它颈子上的箭疤说:"老伙计,咱得赌把大的。"五更时分点齐五百轻骑,每人马尾巴绑上松枝,趁着大雾往东蹿。辰时杀到陕州粮仓,守军还在啃羊肉泡馍。我抡圆了弯刀砍断吊桥绳索,身后尘土扬得比城墙还高。等陕州刺史提着裤子爬上城楼,粮仓早烧成火龙,黑烟百里外都看得见。
回营路上撞见石敬瑭的斥候队。那领头的我认识,是当年跟着我爬汴梁城墙的豁嘴张五。他举着弩箭的手直哆嗦:"三...三爷..."我拍马过去把他弩弓按下来:"给你家主子捎话,老子在洛阳等他喝酒。"张五的眼泪把脸上血痂都冲开了:"三爷保重。"后来听说他回去就被石敬瑭剁了脚筋,扔进汾河喂了王八。
五月端午,洛阳传来消息说李从荣暴毙。安重诲捧着塘报笑出眼泪:"我的三郎哎,该着您坐龙庭!"原来那帮文臣让从荣折腾惨了,半夜往他酒里掺了牵机药。我攥着塘报想起曹夫人,她老人家要是活着,怕是要用龙头拐敲我膝盖:"三郎,那椅子烫屁股啊。"
进洛阳那天下着瓢泼雨。朱雀大街上积水没到马肚子,我的青海骢蹚水时直打响鼻。路过当年义父捡我的城墙根,看见个蓬头垢面的小乞丐在刨死人衣裳。副将要抽鞭子,我摆摆手扔过去个胡饼。小崽子接饼时露出胳膊上的狼头刺青——跟我当年一模一样。
登基大典安排在六月十五,礼部说这天"日月合璧"。我穿着衮冕往含元殿走,玉珠帘子打得脸生疼。石敬瑭派人送来贺礼,是口描金棺材,里头躺着个缺耳朵的蜡人。我当着使臣的面哈哈大笑:"回去告诉你家主子,这棺材给他契丹爹留着。"转头就吐在龙椅后头,黄胆水把团龙纹都污了。
头回上朝比打仗还累。文官们吵吵着要修黄河,武将要加饷,还有个老御史杵着象牙笏骂我"得位不正"。我歪在龙椅上啃羊腿,油手往奏折上按指印:"修!加!砍!"安重诲在屏风后头急得跺脚,下朝后揪着我袖子说:"陛下,国库的老鼠都饿得啃砚台了!"
最恶心的是认亲。忽然冒出几十个"姑表姨舅",有个自称我三叔公的老头,能说出我娘胸口有块朱砂痣。我让侍卫扒了他裤子,屁股上果然有契丹人的青狼纹——当年镇州军专给探子刺这个。老头被拖出去时还在喊:"阿三!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我摔了镇纸:"再听见'阿三'二字,诛九族!"
清泰二年开春,契丹人真来了。石敬瑭那王八蛋认了耶律德光当爹,带着十万皮室军南下。我在洛阳城头看着狼烟,想起当年义父说的话:"守国门不如守人心。"可眼下人心比黄河水还浑,昨晚还有禁军偷卖箭矢换酒喝。
四月十八,张敬达的先锋军到了河阳。这厮当年是我帐前执戟郎,有回偷喝御酒差点被我砍了。如今他坐在云车上喊话:"陛下何不早降?"我解了玉带砸下去:"降你娘!"他真把老娘接来阵前,老太太颤巍巍指着鼻子骂我白眼狼。夜里我派死士摸进敌营,不是杀人,是给老太太送了车江南橘——她老人家就爱这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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