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长河54

四爷有数了,就是这个人了。

男女双方都三十多岁了,且都未婚。一起大学毕业,女方公派,男方等待。等到回国了,结果大运动来了,女方因为家庭成分,因为留学经历,受到了影响。而男方也一直未娶,他父亲是解放前的地下D,以药店账房的身份为掩护,为大后方提供药品物资做出过贡献。

解放后不久,因肺癌过世。当时方正没有成年,她母亲被安排了工作,退休前在街道办。他是靠着父亲的抚恤金一直读书,而后也是因为他父亲受到庇护。

这人虽然当着官,但在街坊邻居的嘴里是个挺好的人,也是一个反面教材,因为大龄而未婚。

据桐桐打听来的消息,关于大龄未婚这件事,解放邻居没有一个说这是因为方正的,只说方正的母亲特别的挑剔难伺候。

有人说方正在读大学时候处的一个,就没能成,肯定是跟他妈有关系。后来,不管谁给介绍,介绍的对象有多好,有多合适,这方老太太都能挑剔出姑娘的不好来。

这个矮了,那个高了,这个瘦的像竹竿,那个走路重心偏,这个一笑露牙龈,那个看人的时候眼白多……挑剔的出了名了。

桐桐给出的结论是:老太太也不容易,估计心里知道怎么回事,但是没有挑破。为了给儿子未婚打掩护,为了不叫人想到他儿子背后跟成分不好的女人来往,她把苛刻做到了极致。宁肯背着她的挑剔耽搁了儿子的婚事,也不叫人多想。

果然,三十多了,条件不错,但就是没结婚,没有一个人觉得这是方正的问题。

找出这个人……揭穿吗?

这是胁迫!

这件事能暗中帮着遮掩,但绝不能挑破。

四爷说的就是公事,把建厂的事说了,但是有两件事需要上级部门帮助:“第一,我们需要其他兄弟单位的具体信息,哪个厂需要什么样的设备,多大的设备。这得事先去考察。而我们对本市所辖尚且不清楚,急需这份名单。更需要上级部门下函帮我们从中联络。”

方正就取了工作笔记本,把这些都写上。

“第二,人手!招工需要一部分人,这是最不缺的。但是最缺的是懂机械的人。不管是老师傅,还是工程师,都是我们急需的人手。需要从相关单位里抽调。”

方正的手微微一顿:人手?机械工程师?

他抬头看坐在对面的年轻人,目带深意。

四爷由他打量:“……方主任,我能想到的暂时就这两点。您放心,我们一定人尽其才。到时候也请您常去视察工作。”

又是一个‘人尽其才’!

方正不回避了,直接问说:“听说你们打算把教堂该成家属区?”

“对!房舍完整,配套检修后还能用。再加上胡同的最里侧,打通之后通外面的主干道,地理位置优越。”说着,就笑了起来,“之前都在传那里有什么资本家姨太太留下的家私,而今呀,我们把地方一清理,什么也没有!道听途书的事,总有人把以前的经历编成故事,糊弄人的。”

方正:“……”姨太太?家私?有人把以前的经历编成故事?

这是传这话的人一定是知道齐维的来历,且以前在齐家做过工。他一直留意齐维的动向,这才故意放出的消息。

方正便知道这背后作梗的人是谁了。

他不动声色,问说:“听胡同里的人都在说,那里躲着特务。”

“嗐!以讹传讹,哪有什么特务?”四爷给了笃定的答案,“您也是胡同里的,您知道的!胡同里那些小子抱团在外面瞎闹。大姑娘、大小伙子的,一天天的无所事事。

我正说去派出所说这个治安的问题。厂子和家属院所在辖区就在胡同那一片,我们也希望跟周围的居民能处好,少些ຊﻭ摩擦。”

是说这件事将被定性为顽主与女圈子约会,加强治安管理。

那也就意味着这是最后结论,不会再深查了。

四爷说着就站起来:“来的突然,冒昧了!只怕您忙,我改天再来给您汇报工作。”

方正伸出手来,重重的跟对方握了一下:“配合你们的工作,我一定亲自去办。”

四爷再次表达感谢,前后不到十五分钟,从里面出来,啥事都办了。

方正一直把人送出去,送到单位门口,看着小伙子骑着车子走远。

转回来的时候同事问说:“有贵客?”

“一条胡同里的街坊,自家的后辈。”

门房就记在心里,知道刚才走的那个小伙子是个有关系的。

方正回到办公室,想起骚扰过齐维的那个老秃,眼神沉沉。齐维是庶女,她生母就是那位姨奶奶。这姨奶奶原本是唱戏的,后来被买回去做了小,却只生下一个女儿。

当年出国也不那么容易,好些国M党当官的都是携家带口的往出跑,机票船票都是一票难求。当时齐维还小,又恰好生病了,她的生母不敢带她上路,怕夭折到路上。更不舍把她扔下,交给下人,于是,干脆就没走。

没了庇护,他们孤儿寡母更买不到票了,只能就这么留了下来。当时教堂里能庇护许多人,姨奶奶就把钱财给教堂,只求能一庇护。

解放前饥荒满眼,那些钱财换成粮食,救了不少人。所以,哪里还有宝藏?

那个老秃当年年轻,认识齐维的生母,当年想娶的是姨奶奶,图姨奶奶的容貌,也图姨奶奶手里的钱财。姨奶奶受不了骚扰,这才托庇了教堂。

后来,姨奶奶染病,痢疾,人走了。

不久,街坊了,齐维成了孤儿,在孤儿院长大!她不是没家,家里的房产留给她们母子,只是在解放后,老秃带人抄逆产,资产都被充公了。

老秃为啥能在胡同里分到公房?那是因为他纠缠姨奶奶,后来追到了教堂,教堂当时有救济粮,姨奶奶被逼的没法子,给教堂打了招呼,叫他帮忙打杂,跑腿,分发粮食。

街坊后,他就被安置。

安置了烧锅炉的工作,在国营的澡堂子里烧锅炉。

而自己跟齐维也不是大学时候认识的,他们俩是自小就认识。那时候自家的日子也不好过,父亲干的事在当时是极其危险的。他没心思在家里,自己和母亲也是饥一顿饱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