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七十五章 无冕之王,乙木长气(5k4,二合一)



    铛铛铛。

    铜锣敲响。

    惊飞桅杆水鸟。

    淮东河泊所吏员肩披夜色,手持短椎,踩踏跳板,挨个告知东临新吏:“冉大人吩咐,教兄弟们晚上小心些,别把锚沉水,沉了水,需遣两人守夜!灶房备有宵夜,一人两个包子,子时后领,清楚明白?”

    “清楚明白!”

    “不是,兄台,啥玩意不沉水?船锚?”东临新吏不解,“这锚装船上,拿来看的啊?”

    淮东老吏懒得同新人多话解释:“衙门派你来干活的,不是来吃空饷的,教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哪那么多废话!横竖让你小心就小心,埠头上有桩子,实在不行,多系两根麻绳上去。”

    “行吧。”

    东临河泊所没什么经验,从用完晚饭的惫惰中启动,拖拖拉拉,有的更是挥挥手,示意待会干,有经验的淮东已经早早把船锚收起,仿佛水里有什么洪水猛兽,大锚触之即化。

    不出意外。

    入夜。

    空荡荡的铁链滴落清水,破碎月光。

    “哎呦我日,我锚呢?我那么大个锚哪去了?刚刚还沉水里的!”东临新吏转起绞盘,跌倒在地大嚎。

    “天杀的,谁偷我锚?谁偷我锚?”

    一把战船大锚纯铁制造,价值不菲,上官特意吩咐下意外丢失,足以在履历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淮东老吏哈哈大笑。

    “让你早收不听,磨磨蹭蹭!倒霉了吧?少说赔两个月俸!”

    “后生,记个教训吧!”

    “前几天没事啊。”

    “废话,此一时彼一时,前几天它们没来啊。”

    “谁?”

    咕噜噜。

    一串波纹一冲一突,乘迎月光离去。

    鉴水东域。

    水藻丛中,气泡幽幽,蛙游击肩扛大锚,训练蛙族飞锚,见麾下儿郎们武器换新,满意点头。

    天水朝露时拾来的船锚,如今不少锈迹斑斑,好用不好看,正好来鉴水,换一批新货,蹼感火热,正该大力操练族蛙!

    河泊所的梁大人真是仗义,都把东西沉水里,任蛙取用,无愧它们蛙族之友!

    改天需请阿肥吃顿好的。

    便是大锚上的锁链有些难缠。

    境界低的小蛙要费些力才能扯断,倒能理解,估计是害怕旁妖来偷,亦是一种考验,扯不断铁索的蛙,没资格扛锚!

    七月,春天出的嫩芽颜色渐深。

    “牌子做好没有?没有木牌,一律不许登船。”

    “拿到牌的自行保管,狩虎、狼烟、奔马各不相同,认牌不认人,责任自负。”

    “别想着造假,牌子是灵纹木的!”

    根据老蛤蟆提供的位置,河泊所和蛙族水上水下同时开始清场。

    鉴水不少本地乡豪闻风而动,意图前来分上一杯羹,观摩天地异象,无奈全不够格,他们必须前往东临河泊所交一份船票钱,登河泊所的船,私自前往者,一次警告,二次驱赶,三次击沉。

    倘若长气为哪个臻象家族独吞,旁人联合,且能斗上一斗,官府……

    鉴水出长气。

    不仅鼓了“少数人”的腰包,更缓解河泊所财政的燃眉之急。

    梁渠靠本事寻来的位置,取一部分船票费,反过来补贴河泊所,举朝廷大旗,不能说一心为公,简直是大公无私!

    统统给他交船票!

    偷渡的一律沉江喂鱼!

    “七月一十一日起,实行宵禁,酉时七刻至寅时七刻,为期一月……被抓被打,勿谓言之不预!”

    吏员用毛刷往墙上刷浆糊。

    天气晴朗,俄而便干。

    “怪不适应的。”

    梁渠抬头望天。

    同属淮江之上,梅雨季是淮江下游,南直隶的特色气候,六月末到七月下旬,连日阴云,空气潮闷,不出汗,衣服一样黏糊糊,反观中游三山府,一派晴天朗日。

    人便是怪,待平阳觉得潮湿难受。

    去了别地,心里总觉缺少几分江南韵味。

    “啧啧啧,梁阿水啊梁阿水,你脱离群众了知不知道?”

    梁渠自我批评。

    雨天为何令人舒服?

    因为猛兽下雨天不会出来打猎,意味着安全感,但更主要的,是梁渠能有机会享受这份安全。

    不用出去冒雨干活,跑得一身泥泞,裤腿湿漉漉的发凉,回来还得辛辛苦苦洗衣服。反观匠人、渔夫,断不会有这份闲情逸致,去体会、欣赏落雨的宁静和惬意,待在家中,仍需担心市上渔价,木材不好干,无活可接。

    轰隆隆。

    思索间,暴雨倾盆。

    到底雨季,没有梅雨,却有大雨。

    “唔……”

    龙娥英侧身,轻声哼哼,光腿夹住薄被。

    “什么脱离?”

    “没事,睡吧。”

    梁渠屋中听雨,抚动娥英光洁的后背,指间掠过青丝。

    “哗嚓哗嚓……”

    豆大雨点砸落石板,溅起一股潮土油味。

    大河狸躺靠在河泊所安排的新院落里,左啃一口西瓜,右咬一口香瓜,抬头再吸一粒老婆递来的青葡萄,摸一摸油光水滑的精致大背头。

    丙火日。

    纵享假日狸生!

    唯一繁忙的,便是獭獭开。

    自打天神来东临河泊所办公,獭兄弟一家三天两头出去晃,一晃一整天,不知道在干什么。

    歘歘歘!

    芦苇丛中,断毛飘飞,混着绿苇叶被雨水打入泥泞。

    獭獭开登临舢板船头,居高临下,指挥战场。

    眼瞅有一只江獭趁暴雨混乱,伺机外逃,獭獭开纵身一跃,凌空擒拿,揪住后颈,把野江獭脑袋抓得仰起,翻出眼白。

    纵观獭獭开一生,单得罗汉真传的疤脸有几分能耐,受过挫折,出了平阳,打遍天下无敌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