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天子之怒
俗话说人走茶凉,这刘娥一走且皇帝赵祯的身世现在也不再是禁忌的话题,于是有人就想着要借着赵祯此时对刘娥还心存一丝怨恨的时机去迎合圣意以便为自己博得进取之道。赵祯的办公桌上由此就开始出现一些要求追查刘娥当政十余年间种种旧账的奏疏,也就是说这些人建议赵祯对刘娥摄政期间的种种失当之处进行一番秋后算账。
不可否认,刘娥当政这十余年确实给亲族以及一些被她所宠幸的太监和近臣赐予过恩惠,但这些事有哪一个皇帝没做过?不过,凡事都害怕上纲上线,任何事只要遇到别有用心之人就都能转化性质。再者说,刘娥后期确实对身边的近侍太监有些放任,而这些人以及其族人更是狗仗人势干了些惹得民怨四起的事。另外,刘娥也确实严厉处罚过那些要求她还政以及那些得罪了刘氏家族的地方官员,这些事在如今都成了刘娥“暴虐”的罪证。
面对这些或是指责刘娥为政不明,或是其用人失当,抑或是其包庇作恶族人的奏疏,赵祯一时间举棋不定。这些事都是真事,但刘娥毕竟是先帝赵恒册封的皇后且是教养了他二十多年的嫡母,而且临朝称制十余年,如果这时候清算她的过错会让天下人怎么看怎么想?他已经对自己的生母大不孝了,难道这时候还要对自己的嫡母也大不孝一回?如此一来,天下百姓会怎么在他背后戳他脊梁骨?可是,单从个人感情上来讲,他确实想给自己那苦了二十多年的生母出口恶气,哪怕能够小小地恶心一下已经去了冥府的刘娥也是好的。
就在赵祯手心发痒的时候,同样是被刘娥给狠扁了一回的范仲淹面对这股针对刘娥的报复浪潮选择了逆流而上。他在给赵祯的奏疏里说道:“刘太后受命于先帝的遗命临朝称制,这二十余年来她先是对陛下有养育之恩,再往后又有扶佑圣躬之德,况且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看我们还是应该为尊者讳,宜掩其小故以全大德。”
这番话若是出自他人之口还则罢了,可这话是出自于当年为了给赵祯争取皇权而被刘娥外贬的范仲淹。相比之下,赵祯顿觉自己的格局实在是太小了,简直枉为天子之尊。赵祯就此下诏,从今往后再不许有人对刘娥当政时期的为政举措说三道四,否则就要以“大不敬”治罪(诏中外勿辄言皇太后垂帘日事)。
时至这年的十月,随着刘娥和李宸妃一同下葬于赵恒的皇陵永定陵,赵祯再又好好地痛哭了一回,自此他们母子才算是真正地在物理层面上被永世隔绝。
逝者已矣,而活着的人还得继续在人间的烟火以及世事的悲欢苦辣中痛并快乐地活着。这边刚忙完两位母后的葬礼,赵祯转而就是一记凶狠的大棒子直接将帝国两位最顶级的大佬给打翻在地。
这件事的源头还得追溯到赵祯给刘娥上谥号的时候。当天文武百官集体到刘娥灵柩停放地洪福院去参加刘娥的册命谥号大典,等到事情办完之后,这些做臣子的按照礼制还得去向皇帝赵祯表示一下慰问,可身为宰相的张士逊却跑到枢密使杨崇勋的家里喝酒去了,而且他俩喝得酩酊大醉把正事都给忘了,一众官员等到中午也没等来这两位老兄。这可就把这帮大宋官老爷们尤其是那些朝中的言官给惹得鬼火直冒,这一次直接是他们的老大——时任御史中丞的范讽亲自撸起袖子上疏弹劾张士逊和杨崇勋贵为百官之长有违臣子之礼。
赵祯这一次也不含糊,他丝毫没有念及与张士逊的师生之谊,再加上这半年下来他也已经发现自己的这位马上就到古稀之年的老师是嘴上功夫强过手头功夫的一枚老朽。在赵祯看来,这位老先生比起前宰相吕夷简简直不是差了一星半点,尤其是在这年夏秋时节的旱灾和蝗灾面前,身为一国宰相的张士逊竟然是无所作为,整天就只能干瞪眼或是跪地磕头认错。凡此种种都让赵祯对张士逊是失望不已,而这次他和杨崇勋竟然如此的因私废公就实在是不能怪赵祯不讲情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