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心巡天情何以甚

第一百八十章 若是无人来(第2页)

    姬景禄将铁扇一顿,不再言语。

    婴童原本可以强行冲破姬景禄的压制,却停在雷池谨慎沟通,这种分寸才是无回谷得以长存的原因。

    而他以对付平等国为条件,换取景国的袖手。以对国家体制立场鲜明的支持,换得现世当权者的忽略。

    姬景禄实在是没有拒绝的理由。

    蓄势待发的【九龙盘武身】,按下了激荡的雷霆。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武器,“啪”地一声,打开了这细铁扇,为自己扇了扇风,语气莫名:“它长得很像一柄铁尺,但它毕竟只是一把扇子……可以春花秋月,食景之禄。”

    婴孩可不管他是怎样心情,只需要他的态度。

    得了景国人的默许,瞬间吞尽雷光,将整个拳劲丹圆都吞下,翩翩而落,成长为身姿挺拔的少年。

    芝兰玉树,不过如此。风华年少,未有更茂。

    这少年笑对姬景禄,翩然有礼:“多谢道友成全!”

    他是如此朝气蓬勃,踏罡而吟:“人生非草木,寰宇有春秋!”

    环礼一周:“在下辰燕寻,向诸位见礼。”

    是见礼,也是问路。

    当然并没有人欢迎他,可是沉默就是最好的态度。

    “宋国辰燕寻?还是忘我人魔燕春回?”剧匮垂袖而立,面无表情地站到了这个人身前。

    新生的少年,灿烂明朗。若没有碎肉蠕动,雷光生婴的那一幕,想来他的笑容,也能叫不少人迷醉。

    “本我非执,外求有因。剧真君见我为辰燕寻也可,念我为燕春回也可,唯独不必再提忘我人魔——”

    他脸上带着笑:“我已在云国改道,世上早无人魔!”

    “辰燕寻可以,燕春回不可以。”剧匮双脚一分,便画地为牢,在演武台上裂出一块,使他与这少年独对:“现世黄河天骄之会,不是什么阿猫阿狗、人魔恶观之会。”

    姬景禄半途而废的事情,他要接上。景国暂且放开的魔头,他不肯放。诚然这是无利可图的事情,自有理想指引方向。

    “燕春回自然不可以,但燕春回已经不在了。你完全可以只视我为辰燕寻。”少年笑眼璨光:“我再重申一遍,世上早就没有人魔——剧真君除魔心切,定要逼出一个人魔以求功?”

    剧匮看了看左侧方向——

    演武台上一刀之隔,宫维章和诸葛祚已斗至酣处。

    擅长缠斗的“诸葛半天”,正勇猛精进,显出巫身,阵结星神,满场追着宫维章跑。

    “唯愿速魁”的宫维章,反倒是拉开了距离,在变幻莫测的星光巫术之中穿梭飞行,折锋而走。

    真好的年纪啊。

    少年自有少年气。

    他再回过头来,看着面前的辰燕寻:“虽然你这具身体生机勃勃,寿数饱满,血肉鲜活。但我闻之欲呕,见而心厌——连我这样算不得天骄,在太虚阁里拖后腿的小老头,都觉得你十分老朽。你觉得你应该上观河台来,窃得名位吗?”

    辰燕寻仍不动怒,当然也更不可能恐惧。

    只是笑了笑:“你代表法家吗?又或者代表太虚阁吗?”

    慢慢地整理着衣襟,那上面有些电光的皱:“若只是要较量口舌功夫,恕我不予奉陪。”

    他真的非常理解“人”这个字,不止是理解人的血肉构成,也深刻洞悉人成为人的部分。历代的人魔都是怎样变成人魔的,每一个都是他亲眼看着。

    他们的喜怒哀乐、无能无力或者心满意足……所有让人动容的故事,最后都只是一个冗长的哈欠罢了。

    在他不算杂乱的记忆中,会揪着他不放的,只有那么寥寥几个人。

    一个是当初的顾师义,摸到无回谷来,被他一缕剑气杀得上天入地,险死而逃……要不是后来忘了追,都没有什么义神之路,也蹦不出现今这个原天神。

    还有一个更早一些,是那个嫉恶如仇,号称“恶菩萨”的止恶禅师,当初还在世间活跃的时候,整天喊着“以杀止恶”,杀了几个人魔还不满足,几次三番冲着他来……他一剑斩在了悬空寺的山门外,这光头也就老实了。

    最后一个就是前几年的姜望了。

    最不讲武德的也是这个。才成绝巅就结队堵门,更是拿出耗穷岁月的气势,逼得他废弃人魔之道。

    可说到底天下只有一个姜望。

    就连姜望,那时候也要守在云国,寸步不离不是么?其道身坐于抱雪山,可是一直都没有下来。

    人都是有软肋的。

    他比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强大,也比绝大多数人都更不在乎。

    理所当然的更自由。

    他还很懂分寸,比如在这台上明明是被景国逼出形迹,却也先跟景国媾和。比如一再对姜望示好,就连寂余新生的过程,都约束元力变化,不去打扰正在进行的半决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