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天纵水上祢1

44.因果早定(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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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伦金的自行车,他更倾向于后者。
 




    当他骑着公用自行车上学时,刺骨的风像刀子一样削过他的脸颊和手背,把他冻得通红,他的脸颊和耳朵冻得发麻,头发结着一点雪渍,像从冰柜里拎出来似的。而当他将自行车停在离学校一个街区以外跑步上学时,这种刺骨的冰冷才会慢慢渗入骨头,最后钻进心里。
 




    康拉德公立高中,一所堪比顶尖私校的“公立”学校,开设几十门 Ap 课程,优秀的师资力量和丰富的学校资源,当然来自于丰厚的薪水和预算。作为嗷嗷待哺的公立学校,只靠地方财政的拨款是永远不够的,是谁填饱了康拉德呢?
 




    康拉德所在的街区,在索伦都是平均房价和人均纳税额数一数二的超级富人区。公共资源在这里不是平均分配的,而是按房产税和地段来流动的。那些大宅里的人,用他们的财产喂饱了康拉德,让这所“公立学校”活得比大多数私校都体面。
 




    这世界有所谓的阶级差别,而这样的差别并不取决于个人作出的有益的贡献的多寡,或是取决于个人的才能的高低、人品的优劣,却常常是由个人所占据的财富所决定的,不管这财富的来源如何。
 




    在这样的街区,谁还需要骑公用自行车呢?
 




    于是,就连公用自行车的停放点,都被悄悄地安置在一个街区之外。
 




    方灵烨每天的课程安排,几乎都会完美地错开午餐时间。刚开始的时候他还会饿得难受,但现在他的身体已经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了:他刚刚结束了今天的课,而此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半。
 




    从早上八点到现在,他全是连堂课,连喝口水的时间都够呛。由于他的情况比较特殊,因此他的课程表也很特殊——对于一些必修的基础课程,例如历史、地理、文学,他的程度即使在经过恶补后,也只与六、七年级的学生相当,但对于代数几何他的程度已与十一年级的学生相当,不止如此,他还可以准备Ap微积分和Ap计算机科学。
 




    校方在测试了他的水平后,为他安排了一个能最大化发掘潜能的日程表,但鉴于各科老师都很忙,因此,牺牲的就只能是方灵烨了。
 




    他走进学校里的咖啡厅,走到落地玻璃窗边的一排卡座旁,随便拣了个位子坐下。
 




    窗外白橡树的叶子在寒风中簌簌响动,不时有几片叶子打着旋飘落在地上。空气里充斥着拿铁和热巧的醇香,暖烘烘地,时不时还飘来一股纸杯蛋糕的甜蜜香气,深深吸一口,就像是被泡在粉红色软绵绵甜蜜蜜的糖罐里一样。周围的高脚桌旁,或站或坐地围着一些学生,旁若无人地高声谈笑,声音就像海浪,四面八方、此起彼伏,配上 cafe里正播放的《follow you out》,真够摇滚的,屋顶都能给掀翻了。
 




    不过,这热闹却不是他的。方灵烨拿出昨晚睡前做的餐盒,三两口就大口吞掉了手里冰凉的三明治,抹掉唇边的蛋黄酱,收起餐盒,起身向外走去。
 




    在康拉德,方灵烨每天都活得像个幽灵。
 




    有语言的问题,他的索伦语还只是勉强交流的水平,能听懂,但听不快——尤其是课堂上老师一口流利的马萨口音夹杂着各种专业术语,像连珠炮似地砸过来,他经常一句话刚反应过来意思,老师已经讲到下一页了。
 




    刚开学的时候他还努力举手发言、试着和人说话。听到他那浓重的口音和磕磕巴巴的口语,有些人会礼貌地点点头,快速结束对话;有些人则直接转过头和别人聊天;还有的,只是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好笑神情看着他,好像在看什么好玩的节目。
 




    最难熬的是文学课。
 




    那节课老师讨论的是《麦克白》,同桌是个白人男孩,叫安德鲁,穿着旧校橄榄球队的外套,一看就不是好惹的类型。那天老师点名让小组讨论“ambition and downfall”的主题,他刚开口说出“macbeth is... eh... i think he...”就被安德鲁打断了,后者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说:“jesus, dude, can you even speak english?”
 




    他低下头,脸涨得通红,一句话也没再说。
 




    其他人没有笑,但更让他难受的是,那些目光——不说话的、偷偷看他的、假装没听见的——那种淡淡的疏离和一点点同情,好像他只是个可怜的局外人。
 




    他能听得懂,但却不知道该怎么还击。他想说“我在学”、“我尽力了”、“别这么对我”,但脑子里空空的,什么也翻不出来。
 




    下课后他去洗手间躲了十分钟,洗了把冷水脸,才重新走回教室。
 




    他知道他和这些人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是一个语言环境,不是一个社交方式,不是一个“默认起点”。但他不说话,他不抱怨。他只会在回家的晚上,在房间狭小的写字台前,一遍又一遍地看原著、做练习、听voA听BBC,听到耳朵发麻也不关。
 




    他告诉自己:要记住你究竟是来干什么的。你不是来被接受的,你是来抢位置的。
 




    他不是来取悦别人的,他是来替姐姐、替自己赢得更好的生活的。
 




    华纳商会是这些公费生的主赞助人,他们负责了方灵烨的学费和每个月固定的生活费一千索伦金。对多数学生而言,这笔补助照理来说是绰绰有余的。
 




    不过,方灵烨的压力却与普通的学生不同。他不仅要操心自己的学业,还要为现在正待在医院占着床位等待手术的姐姐筹集到源源不断的医药费,父亲早年离世,母亲也因照护姐姐而无法工作,一家三口的生存开销如今都落在他一个人的肩上,这,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方灵烨又干起了老本行:几天前,他在一个匿名技术论坛的子板块里留意到一个语焉不详的帖子,有人用隐晦的语气求写手,范围包括但不仅限于毕业论文、作业、实验报告等等。他通过帖子上附的超链接,意外进入了一个界面简洁、专业气息浓厚的接单平台:索伦学术网。
 




    他粗略地浏览了一下页面,大概心里有数了,加上了网页上招聘写手的联络方式,仔细一问,薪酬还不低。平台上明确说明,申请成为写手需通过初次测试,合格后才能正式接单并获得报酬。
 




    这不,他马上就接到了第一项任务,用python完成一个数据可视化项目。他的负责人告诉他,这第一项任务,是不给薪酬的,只是为了检验 xander——方灵烨给自己起的代号——的能力。
 




    “我们需要首先评估你的能力,毕竟隔着网络,谁知道坐在对面和自己交谈的是人还是猴子呢?当然,如果你做得又快又好,我们会优先向你发布薪酬高的任务,希望我们能建立起一个长期高效的合作关系。”
 




    试写任务的要求比他预想中的复杂。
 




    对方要求一个包含多种交互式图表的数据可视化项目,既要用到复杂的数据清洗,又得接入外部 Api 做动态更新。要命的是,时间只有两天,而方灵烨还需要正常上课。
 




    当然没问题。虽然没学过数据可视化类的工具,但自学对方灵烨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他这人硬要说有个什么天赋,那就是这些。他通宵查文档、反复调试,连饭都顾不上吃,到第二天傍晚,他终于在笔记本上跑出了一个干净漂亮、功能完整的小型可视化系统。
 




    代码被他打包上传到平台指定的审核入口,连带着写了一份整齐的技术说明文档。他点下“提交”按钮的那一刻,长舒了一口气。
 




    第二天早上,负责人发来一条信息:【恭喜你通过审核,已开放接单权限。欢迎你,xander。】
 




    紧接着,第一笔正式任务就来了——一份三千字的数据挖掘课程论文,400 索伦金,五天内交付。
 




    他越做越熟练,写代码、跑模型、代写技术文档,仿佛进入了一个黑市学术界的地下通道。平台的任务流源源不断,他在暗网的接单空间中游刃有余,甚至学会了怎么用 Ai 工具加快初稿生成,再人工润色提质。
 




    不过,他始终心知肚明:这不是长久之计。虽然平台有完备的匿名机制,但他知道,只要有一单被查实,他和客户都可能被处理。更别说,他的“xander”账户居然在接单榜上月度冲进了前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