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汉前少帝刘懿(第3页)

 回銮的辇轿行至北阙时,突然剧烈颠簸。孙程掀帘查看的瞬间,我瞥见羽林卫的剑穗全换成了玄色——这本该是梁冀府兵的颜色。王康趁机将密报塞进我掌心,绢帛上沾着黍米糊,拆开后显出袁着的字迹:"孙程今夜子时收梁商西域珊瑚三株"。

 冬至祭天那日,我的衮服里缝进了七百粒毒藜芦籽。这是从太医署暗格里找到的,装药的陶罐底部刻着父亲的名讳。寅时三刻,当我捧着苍璧走向圜丘时,梁冀的亲兵正在燎炉旁倾倒酒浆——本该清冽的秬鬯酒,却泛着永初三年那碗毒药的琥珀色。

 "陛下,该燔柴告天了。"孙程的声音混着焦糊的兽脂味飘来。我盯着他新换的犀角蹀躞带,那带扣上的螭纹竟与父亲陪葬玉带钩一模一样。火堆爆开的火星溅在手背,与七岁那夜父亲被拖出王府时,侍卫火把坠落的残焰重合。

 礼成时突降暴雪,我的九旒冕冠积了半寸厚的雪。阎太后的翟车经过身旁,帘缝里突然抛出一枚蜜饯金橘,滚落在祭坛边的血渍里——那是父亲最爱吃的零嘴,永初四年他咳血而亡时,枕下还压着半颗干瘪的金橘。

 正月里的咳血染红了袁着的弹劾奏章。当我念到"孙程私设诏狱二百三十处"时,德阳殿的蟠龙香炉突然迸出火星。老臣的象牙笏板裂开细纹,这让我想起昨日暗卫禀报梁冀在河间斩杀二百三十名流民。殿外的乌鸦在孙程头顶盘旋,羽翼掀起的风扑灭了十二盏青铜树灯。

 "陛下!"袁着突然扑向丹墀,袖中滑出的匕首直刺孙程心口。老宦官腰间的金丝绦却灵蛇般缠住利刃,翡翠坠子炸裂的瞬间,梁冀的私兵已破门而入。我攥着玉圭起身,发现玄色衮服的内衬不知何时被换成素麻——正是父亲被废那日穿的丧衣。

 二月初三的月光透过藻井时,我已数不清咳出的血染红多少条帕子。孙程端来的药碗浮着层金箔,他说这是梁将军特意从西域求来的续命散。可当琉璃碗凑近唇边时,我嗅到永初三年那碗毒药的苦杏味——那味道曾从父亲七窍涌出,浸透南宫的檀木地板。

 "父亲..."我望着藻井上第一百四十七块云纹喃喃自语,血沫在嘴角凝成黑色的冰花。梁商送来的蜜蜡丸在掌心融化,露出半枚刻着"庆"字的玉带钩。原来十年前父亲与梁冀在兰台密谈那夜,这枚带钩就藏在《楚辞》的挖空竹简里。

 子时的更鼓响起时,我拼尽最后力气将传位诏书塞进铜鹤香炉。孙程掀帘的刹那,积攒三个月的毒藜芦籽从炉中迸射,在他脸上灼出七百个血洞。梁冀的剑锋刺入胸膛时,我听见永巷传来儿时的歌谣:"金乌坠,玉兔升,章台柳枯宫灯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