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曹魏 魏明帝曹叡(第2页)

 诸葛亮第四次北伐的消息传来时，我正在华林园射鹿。箭刚搭上弓弦，急报就惊得鹿群四散奔逃。那支箭到底射出去了，钉在柏树干上嗡嗡作响。张合请战那日，我在舆图前站到三更天，烛泪淌满了青铜烛台。后来听说王双被斩，连夜从洛阳调去的粮草车在函谷关排成长龙，车辙印深得能蓄住雨水。

 太和二年深秋，我站在长安城头看蜀军退兵。暮色里飘着细雨，司马懿的玄甲军像黑云压着渭水。有士兵在城下唱《东山》，调子凄厉得让人心慌。回洛阳路上经过郿坞，当年董卓修的城墙裂开道两丈宽的口子，野草从裂缝里钻出来，长得比守城弩还高。

 宫里最安静的是批奏折的深夜。墨块在砚台里磨出沙沙声，偶尔能听见更鼓从宣阳门传来。有次看到份弹劾司马懿的折子，笔迹抖得厉害，说他在长安私藏甲胄。我把折子扔进火盆，看着火舌卷起来，突然想起祖父杀华佗时说的话："这世上有种病，叫疑心病。"

 郭皇后总劝我多纳妃子。她端药进来时，裙裾扫过地面像片飘落的银杏叶。我闻着汤药里的苦味，想起当年母亲也是这样端着药碗，结果被父亲摔在地上。后来曹芳出生那夜，我在西堂听见婴儿啼哭，恍惚间以为回到了建安年间。可惜那孩子没活过三岁，葬在首阳山那天下着大雪，陪葬的玉蝉在雪地里泛着青光。

 最痛快的是青龙元年东征。战船驶出广陵时，江风鼓着帆篷猎猎作响。孙权派人送来二十车柑橘，金黄的果子堆在甲板上，被夕阳照得像要烧起来。我在船头射落三只江鸥，箭矢破空的声音惊飞了满滩白鹭。可惜长江水太急，楼船终究没能越过采石矶，就像祖父当年在赤壁折戟。

 修建洛阳宫那会儿，我常去工地看工匠凿石头。有个老石匠能把花岗岩雕成流云模样，他手上的茧子厚得能防刀剑。有次他喝醉了说："陛下这宫室修得比始皇帝还气派。"我赏了他两匹绢帛，转头让校事官把他遣回原籍。后来听说他走到虎牢关就病死了，带着的绢帛正好够买口薄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