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晋恭帝司马德文(第3页)

 傅亮带着甲士闯进来那日,我正在临《洛神赋》。砚台里的松烟墨还没干透,他的铁靴已经踩碎了青玉笔山。"陛下,该写'神器更易归于有德'了。"羊毫笔尖悬在绢帛上打颤,墨汁"啪嗒"滴在"皇"字上头,活像给司马家的列祖列宗糊了满脸泥。我想起十岁那年偷喝父皇的醴酒,醉醺醺在《兰亭序》上洒了酒渍,被太傅打了二十戒尺。如今这歪歪扭扭的"禅"字,可比当年的酒渍要命多了。

 搬进零陵王府那夜,老梅树的影子映在窗纸上张牙舞爪。钱德抱着先帝灵牌缩在墙角,外头侍卫掷骰子的吆喝声一阵阵飘进来。"王爷,他们连铜炭盆都不给..."老太监的哭腔噎在嗓子眼,我摸着掉漆的案几,突然想起显阳殿的鎏金熏笼。最讽刺的是院里那口井,青石栏上还刻着元熙年号——那是我登基后改的,如今倒成了前朝遗物。

 重阳前夜的风裹着桂花香,却熏得人想吐。士兵踹开门时,我正抄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领头的校尉漆盘里的汤药冒着热气,钱德扑上去撕咬的样子活像护崽的老狗。血溅在竹简上的瞬间,我忽然想起十五岁那年秋猎,箭矢穿透白鹿脖颈时也是这般猩红。窗外的梅树枝桠把夜空割得支离破碎,星光漏在药碗里晃晃荡荡。原来从龙袍到寿衣,不过隔着一碗汤药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