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南朝西梁 后主萧琮(第2页)

 "从侯景之乱算起..."他掰着生满冻疮的手指,"四代人啦。我祖父守城门时,箭楼檐角还挂着铜铃呢。"

 那夜我在奏折堆里翻出工部呈文。黎明时分,城南粥棚飘起炊烟时,我下令熔了宫中半数铜器铸箭镞。三妹闯进御书房那天,我正在看荆州田亩册。她铠甲上的露水在地砖上洇开,"大哥真要学刘禅乐不思蜀?"

 我合上册子苦笑。案头摆着隋文帝新赐的九旒冕,明珠在晨光里泛着冷芒。"昨日有妇人在东市卖儿,换得三斗陈米。"我推开雕花木窗,晨雾里的江陵城像幅洇湿的水墨画,"三妹,你闻到桂花香了吗?"

 真正让我下定决心的,是那年除夕的微服私访。我裹着粗麻袍蹲在茶棚下,听脚夫们抱怨新征的麻布税。卖炊饼的老汉往炉膛里添柴,"听说长安城晚上都不关城门咧!"火星噼啪爆开,照亮他缺了门牙的嘴。

 回宫时路过城南土地庙,供桌上摆着个豁口的粗瓷碗。月光漏过破瓦照在斑驳的神像上,我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眼神。那夜我在宗庙跪到天明,梁武帝的画像在烛火里忽明忽暗,衣袂上的金线早已褪成暗褐色。

 开皇七年霜降那天,隋文帝的诏书来得比往年都早。黄麻纸上的字迹龙飞凤舞,我却只看见"卿宜早入朝"五个字。砚台里的墨冻住了,呵口气才化开些许。

 "陛下三思!"御史大夫的象牙笏板重重磕在地上,"当年萧詧为抗西魏,江陵城墙浸透了多少..."他的话被北风卷走大半。我望着丹墀下的文武百官,忽然发现他们的朝服竟都半新不旧——去年江南水患,我减了半数俸禄充作赈银。

 三妹的剑穗在殿门外晃了晃。退朝时她在回廊拦住我,铠甲下露出半截褪色的中衣。"真要学孙皓衔璧出降?"她眼底的血丝比剑刃还利。我解下大氅披在她肩头,触到她肩甲上经年的裂痕。

 入夜后的江陵城飘起细雨。我独自登上北门城楼,守军认不出便服的天子,还当是哪家公子来赏夜雨。"听说要迁都咯。"年轻士卒往手心呵气,"长安多好啊,不用年年修城墙。"

 卯时三刻,诏书盖印的瞬间,一滴朱砂溅在"琮"字上。礼部准备的素车白马停在朱雀门前,老太监捧着玄纁玉璧的手在发抖。我转身最后望一眼宫阙,檐角的铁马突然齐声作响,恍若呜咽。

 长安城的雪真大啊。太极殿前的玉阶积了半尺厚,我的梁王冠冕在百官中显得格外突兀。隋文帝赐宴那日,突厥可汗的金刀与高丽使者的貂裘晃得人眼花。酒过三巡时,有乐师奏起《乌夜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