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南朝西梁 后主萧琮(第3页)
"莒国公可知此曲来历?"文帝突然发问。我握着金杯的手一颤,葡萄酒洒在紫袍上。"臣...幼时听母亲唱过。"案下的手指甲掐进掌心。那是梁简文帝被困台城时作的曲子。
散席时遇见陈叔宝。他胖得几乎认不出,锦袍上沾着糖渍。"萧兄尝尝这奶酥..."他打着酒嗝往我手里塞点心,"比建康城的如何?"我望着他蹒跚的背影,突然想起江陵城那个卖炊饼的老汉。
二妹寄来的家书总带着檀香味。她说三妹终于嫁了人,五弟在国子监做了助教。信纸末尾总有道浅浅的折痕——我知道她每次写到"江陵"二字都会停顿许久。有回随驾巡幸洛阳,我在洛水边捡到块带青苔的城砖,藏在袖中带回府邸,后来才发现是前朝旧物。
大业三年上元夜,我在莒国公府后院埋下坛桂花酒。长安的月亮比江陵大,却照不亮三千里外的西城墙。醉眼朦胧间,似乎听见三妹在练剑,木剑劈风的声音混着二妹的诵经声。醒来时发现中衣被泪水浸透,窗棂上积着新雪。
杨玄感造反的消息传来时,我正在临摹王羲之的《丧乱帖》。笔尖的墨滴在"荼毒"二字上,慢慢晕成个黑斑。门房说宫里来的太监脸色比纸还白,我就知道该来的终究躲不过。
诏狱的石墙渗着水珠,狱卒送来的牢饭居然有江陵腌菜。我笑着咽下最后一口,突然想起四十年前那个看蚂蚁搬家的午后。原来父亲早就料到这天,所以他教我读"大风起兮云飞扬",却从不说下半句。
鸩酒端来时,窗外的梧桐正在落叶。原来长安的秋天也这么凉,我想着该给五弟添件冬衣了。瓷杯边缘有道细微的裂口,像极了江陵土地庙里那个粗瓷碗。
最后的目光穿过铁窗,恍惚看见江陵城头的夕阳。十二岁的我站在父亲身后,砚台里的墨汁正在《汉书》上缓缓晕开,把"猛士守四方"的字句染成一片混沌的夜。
史官不会记载这些。他们只会写下某年某月某日,莒国公萧琮卒。至于那个在江陵宫墙内奔跑的少年,早随着开皇七年的秋风,碎成了史册里无人问津的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