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北朝北魏 文成帝拓跋濬(第3页)

 这些年梦里常见父亲坐在东宫批折子,砚台里总汪着血。他说汉人的书要读透,得先把自己泡进墨缸里。如今我让太子上午学《左传》,下午练骑射,小崽子射箭总偏左。上个月秋狝,我攥着他手拉弓,虎口蹭着他新长的茧:"当年你祖父也这么教我,他手心有块箭疤,正好卡在我指缝里。"鹿血酒在铜壶里冒着热气,太子突然问:"父皇第一次射猎怕不怕?"我望着远处山峦起伏的轮廓:"怕啊,箭出去时闭了眼,睁开就见只兔子蹬腿呢。"

 前日巡视京郊,看见鲜卑牧童和汉家娃子追着田鼠跑。那鼠儿钻进界碑缝里,碑上"华夷"俩字叫雨水冲得发白。有个汉人老汉在教鲜卑妇人腌菘菜,陶缸边摆着匈奴样式的皮口袋。回宫路上遇见流民贩黍米,我抓了把在手心搓,糙得扎手。卖米的老头缺了颗门牙:"客官尝尝,这可是皇上亲封的'救荒粮'。"我嚼着生米粒笑出声——三年前在河堤啃的硬馍,倒成了民间供奉的好东西。

 昨夜里批折子到三更,烛花爆了三次。冀州报上来个神童会背《急就章》,我朱批"赏粟十石,其师加帛五匹"。并州军镇闹马瘟,勾了"以官马换民马,病马悉数焚之"。最头疼是柔然那边递来的国书,说公主想娘家想得掉头发。我让鸿胪寺捎去两车首乌,另附张太子抄的《闺怨诗》——总得让亲家知道,咱们家的儿郎不光会耍刀枪。

 今早梳头发现根白发,让宫女铰了扔火盆。青烟冒起来那瞬,恍惚看见自己十二岁登基时的模样——玉冠太大直往眼前滑,得梗着脖子才能看清阶下跪着的人。如今这脖子倒是梗惯了,就是再不能随意往哪边歪。案头新贡的葡萄还挂着霜,我摘颗含在嘴里,酸甜劲儿窜上眉心,倒比当年咽下的血酒够味。窗外的胡麻被风吹得沙沙响,常太后种的这批倒是比往年都壮实。午膳传了羊肉扁食,咬开薄皮时汤汁烫了舌头,忽然想起陆丽将军守边关的折子还没批——那老家伙又要抱怨"陛下光顾着吃,不管老兵死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