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北朝北魏 安定王元朗(第2页)

 建明元年正月,我被带进华林园。十四岁生辰那天,尔朱兆的刀尖挑开我衣襟:"小王爷长得像你祖父。"他说的祖父是元愉,那个被宣武帝赐死的京兆王。我跪在青石板上数砖缝里的蚂蚁,直到膝盖渗出血珠才听见他说:"送去太原王府当伴读。"

 太原王府的马厩比我家正厅还大。我给尔朱兆的傻儿子当箭靶,要举着铜盘接他射偏的箭。有天箭镞擦过耳垂,血滴在雪地上像极了母亲簪头的红珊瑚。那傻子突然拍手大笑:"阿朗好看!"从此我成了他的"人肉箭垛",直到有天被路过的尔朱荣看见。

 "元愉的孙子?"马鞭抬起我下巴时,我闻到他护腕上的血腥气。三天后我穿着赭色官服站在太极殿,听尔朱荣对群臣说:"元子攸的侄子,倒比皇帝更像元宏。"后来史官把这句话记作"类祖之相",成了我称帝的谶语。

 中兴元年冬月,高欢的使者摸黑翻进我住的柴房。那人手上有道疤,像极了父亲编的草蚂蚱:"渤海王说,该让正朔归位了。"我攥着半块发霉的胡饼,突然想起七岁那年,父亲教我写的第一个字是"魏"。

 被架上龙椅那日,邺城刮着沙尘暴。冕旒打得脸生疼,我透过玉珠看见高欢的靴尖——右靴绣着蟠龙,左靴却是踏虎纹。他在奏疏里称我"中兴之主",自己却领了使持节、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那天朝会上,我数清了含章殿共有三百六十块地砖。

 天保二年春,我在奏章夹缝里发现张字条:"四月丙寅,韩陵。"墨迹晕开了,像滴干涸的血。那天高欢带着我的佩剑出征时,剑穗上还沾着早膳的粟米粥。后来捷报传来,说斩首尔朱氏三万级,可没人告诉我那些首级里有没有太原王府的傻儿子。

 七月流火的夜里,常山王府送来个胡姬。她跳舞时腕铃响得我心慌,突然抽出匕首刺过来。我抓住她手腕才发现,那铃铛是母亲当年戴的款式。她咬舌前说了句鲜卑话,我至今记得发音——"贺六浑"是高欢的鲜卑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