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北朝北周 孝闵帝宇文觉(第3页)

 被废那天的情景反而模糊了。只记得宇文护带着两百铁甲闯进昭阳殿,我的衮服还没穿戴整齐。独孤氏突然从屏风后冲出,捧着微微隆起的腹部挡在我身前。宇文护的佩剑在半空顿了顿,剑尖挑断我腰间玉带的瞬间,有温热的液体顺着大腿流下来——十九岁的天子,竟在朝臣面前失禁了。

 如今被囚在旧邸的柴房里,倒常想起儿时跟着父亲巡视军营的日子。那些满脸刀疤的将士见到我都会单膝跪地,铠甲碰撞声像暴雨打在铁皮上。父亲总说:"这些都是你的手足。"现在我的"手足"正把守着这座囚笼,连送饭的仆役腰间都别着牛角号。

 昨夜又梦见昆明池的冰面。七岁那年我追着野兔跑到湖心,冰层突然裂开蛛网般的细纹。是宇文护纵马冲过来拽住我的后领,他的马蹄在薄冰上踏出四溅的水花。醒来时发现手脚都生了冻疮,却莫名想起他把我拎上马背时说的话:"抓紧缰绳,掉下去可没人再救你。"

 今早徐太监送来的密信里说,独孤氏在冷宫诞下死胎。宇文护已经暗示要改立我三哥宇文邕,就像当年父亲选择我那样。桑皮纸在掌心攥成一团时,我突然笑出声——原来我们兄弟几个,终究都是堂兄棋盘上的卒子。

 窗外又飘雪了。这该是我在长安城最后一个冬天。柴门忽然洞开,宇文护的亲兵提着食盒进来,最上层摆着杯琥珀色的酒浆。我摸着袖中藏了三天的碎瓷片,想起父亲教过的最后一个字。原来他划在雪地上的"周",从来都不是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