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隋文帝杨坚(第3页)

 开皇六年的长安酷热难当,民部尚书苏威顶着日头在太仓前摆开五谷样本。粟米堆里混着几粒霉变的黑点,他抓起一把举过头顶:"江南漕运的损耗全在这些霉米里!"后来我们在含光门城楼上敲定输籍法,伽罗递来的冰镇酸梅汤里浮着未化的碎冰。当第一批清查出的隐户在朱雀大街登记造册时,老农额头的皱纹里还沾着麦糠,他颤巍巍按手印的模样,倒比当年在相府签禅让诏书更郑重三分。

 仁寿三年的初雪来得格外早,元岩跪在寝殿外汇报太子广监国事宜。他胡须上结的冰晶让我想起开皇十年处置郑译那日,雪粒子打在紫宸殿的琉璃瓦上噼啪作响。杨素总说"天家无私情",可他哪知道废勇儿那夜,我独坐武德殿直到天明,案头摆着他幼时制的木马——马鬃还是伽罗用自己头发粘的。晨钟响起时,木马眼眶里凝的露水竟像在流泪。

 山风卷着最后一丝药气消散在暮色里,掌心握着的和田玉镇纸渐渐失了温度。这是平陈那年萧琮献上的战利品,当时还裹着陈宫库房的封泥。恍惚看见伽罗站在般若寺的银杏树下,还是嫁我那日的妆扮,裙角沾着开皇元年新铸的五铢钱上的铜绿。远处传来沙弥扫雪的簌簌声,像极了六十三年前智仙神尼为我摩顶受戒时,佛珠滑过袈裟的轻响。冰棱终于承受不住碎在地上,那声音竟与传国玉玺落在诏书上的声响一般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