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北朝北魏 节闵帝元恭(第3页)

 "臣请陛下迁都邺城。"高欢的声音像钝刀磨过青石。我握笔的手顿了顿,朱砂滴在绢帛上,晕开个血似的红点。案头堆着三十七道劝进表,全是请封高欢为大丞相的。我歪歪扭扭写下"准奏",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冷笑。这场景多熟悉啊,三年前尔朱世隆也是这样跪在御阶下,求封尔朱兆为天柱大将军。

 五月里的洛阳像个蒸笼。我躺在寝殿的竹席上,听小黄门说高欢在韩陵山大破尔朱兆。冰鉴里的冰块渐渐化了,水滴在地上像更漏。忽然想起前日宗正寺送来玉牒,说我该选妃了。真是笑话,傀儡皇帝要什么子嗣?当年元子攸倒是生了三个皇子,结果被尔朱兆当着面摔死在铜雀台上。

 七月流火,高欢带着六州鲜卑进了洛阳城。我在宣阳门上看着他的大军蜿蜒如龙,忽然想起童年时在陇西见过的送葬队伍。那晚太极殿摆了庆功宴,斛斯椿端着酒樽凑过来:"陛下可知,昨日高王在邙山猎了只白鹿?"他眼底的醉意掩不住精光,"听说那鹿角上...系着谶纬呢。"

 果然,第二日朝会就有人上表说邺城有天子气。高欢站在百官之首,蟒袍上的金线刺得人眼疼。我在退朝时拽了拽他的袖子,沾着朱砂在掌心写了个"邺"字。他瞳孔猛地收缩,像被火烫了似的抽回手。当夜就有消息说,高欢要立元修为新帝。

 被废那日下着细雨。我坐在御辇里,听着檐角铁马叮叮当当。高欢没来,来的是他弟弟高琛。玄武门前的青石板被雨水泡得发亮,我数着辇车轧过的砖缝,正好三百六十块时停了。元修穿着我昨日刚脱下的衮服,冕旒上的玉珠比我的少了三串。

 "堂兄..."他伸手要扶我,指尖却抖得厉害。我突然想笑,原来这傻子还不知道,自己不过是下一个木偶。午时三刻,我被押到崇训宫时,看见斛斯椿在廊下逗鹦鹉。那畜生尖着嗓子叫"陛下万福",扑棱棱的翅膀扇起香炉里的灰。

 毒酒是申时送来的。白瓷壶上绘着并蒂莲,倒酒时能听见冰块叮咚响。我想起登基那年上巳节,尔朱世隆往我酒里掺哑药,那滋味比这烧喉得多。最后一滴入喉时,檐角铁马突然响得急促,恍惚间听见王伯在喊:"大郎君,回屋吃槐花饼了......"